江海被送进了医院，八个警察轮流看守。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
陈国强第三次问冷云浣。
“不用，陈队，都是皮外伤。”
陈国强这才没有再坚持。
“小冷同志你这次又立功了，作为军属你是有机会获得二等功的，江海可是国家A级逃犯。”
冷云浣的眼睛亮了，
“我也能？”
陈国强笃定的点头。
二等功对于冷云浣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殊荣，原来抓个逃犯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冷云浣，关萍，陈国强，还有路所长是站在派出所门口目送救护车把江海送走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四人正站在派出所门口，一个小女孩，穿着洗的发白的袄衫，出现在几人视线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跟奇怪。
这种奇怪不是因为她穿的袄衫和裤子太小，手腕和脚腕都在外面露出一截，也不是因为袄衫看起来太旧，补丁摞补丁的。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的国民，很多都还在贫困线上挣扎。
而是因为她目光里的迟疑和恐惧。
如果这两样情绪出现在她像冷云浣一样面对A级逃犯的时候，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问题是这种情况是出在小姑娘的目光落在陈国强和路所长身上的时候。
冷云浣注意到两人都穿着白色的公安制服。
“你有什么事吗？”
关萍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眼神，她看上去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
小女孩咬着嘴唇不说话，也没离开，她的眼神在关萍身上转了很久。
关萍弯下腰，手掌支在膝盖上，
“我叫关萍，南部军区海军陆战团营长，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跟男士说，可以告诉我。”
关萍看着小女孩的样子很揪心，她怕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
小女孩在听到海军陆战团时，眼里迸发出了不一样的光。
“我找海叔，他在火车上失踪了，你能帮我吗？”
海叔两个字，让冷云浣脑袋里警铃大作。
“小朋友，你还记得海叔的全名吗？”
冷云浣温声软语的问孩子。
这时候路所长和陈国强也看出了问题，默契的陪在一旁没插嘴。
“他说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叫江海。”
江海两个字一出来，四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关萍拉住女孩的手，迈步走进派出所，指着前门边布告栏上江海的画像问小女孩，
“这是不是你海叔？”
小女孩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对的，这就是我海叔，他在你们这里吗？”
关萍这下不会了，冷云浣猛然回头想起了江海案卷上三年前的那一起灭门案，死者是一家六口。
包括小两口，老两口，来探望刚生产儿媳妇的娘家妈，还有出生不久的男孩。
后来公安勘察现场，没有发现这家的9岁女儿边静。
“你是怎么认识海叔的，他跟你有亲戚关系吗？”
小女孩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海叔说他是在河边捡到我的。”
这条也符合案卷里现场勘查的报告内容，案件发生在靖西，当地警方接到报案，勘查现场时发现边家9岁的女儿很可能是趁乱逃跑了。
当时有小孩子的脚印，踉踉跄跄的一直到河边就消失了。
当时公安人员都认为孩子凶多吉少，无论是被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江海找到，还是失足落水，生还的可能都不大。
“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冷云浣的手指停留在写着边家一家五口名字的那一行。
小姑娘摇了摇头，
“海叔说等他攒够了钱，就送我去上学读书。”
冷云浣看着小女孩清澈的大眼睛，突然想起上一世看过的一个国外纪录片。
说的就是像江海一样的杀人犯，每次都是激情犯罪，随机选择不同的受害者。
所以警方用老办法排查受害者社会关系，一般都无法得出侦破方向，因为会毫无头绪。
那个纪录片里有一个跟边静一模一样的受害者，不过是个男孩，也是十几岁，他亲眼目睹了杀人犯杀死全家的过程。
大脑受到刺激，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屏蔽了所有记忆，包括关于亲人的，还有关于杀人犯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个男孩跟着杀人犯一起长大，慢慢被杀人犯教化，也成了帮凶。
直到东窗事发，连环杀人犯被抓，警方告诉他，他所谓的师父，就是杀他全家的凶手时，小男孩都无法相信。
最后在证据面前，小男孩彻底疯了，因为袭警被当场击毙。
这不是个愉快的故事，却让冷云浣内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如今眼前的小女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海叔，就是这个人吗？”
冷云浣这么问的目的，就是想帮警方固定证据，这样日后当小女孩想起过往时，也许会庆幸，自己也为父母报仇尽过一份力。
但冷云浣也没抱什么希望。
江海毕竟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他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在一个随时可能想起过往的仇人手里。
但小女孩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来。
“海叔说这是他的账本，我看不懂。”
冷云浣伸手接过账本，打开就傻了，这哪里是账本，这是一本犯罪日记。
从江海第一次激情杀人开始，记录了他是如何挑选受害者，如何实施杀人的。
从日历上能看出，他不与人结仇，或者说那些对他冷口冷脸的人，他都不会动杀机，反而是对他表现出善意的，让他有了大开杀戒的心思。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
日历上写着他第一次杀人，只是因为那人把自己的馍馍分了他一半，但可能是当时随手一扯，所以给到江海的那块，比他自己的那块小一圈。
就这么一件日常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让江海起了杀心。
第一个受害者，是被从背后用钝器重击头部而死，发现尸体的时候，受害者以头抢地，到死都不知道是因为半块馍馍，一点恻隐之心送了命。
日记本里还专门说清楚了江海留下边静这个活口的原因。
只是为了方便他掩盖身份。
谁能想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爸爸，会是杀人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