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容比白日里更加明媚,更加温柔,却莫名地让柳氏心头一跳,后背窜起一丝凉意。
“就是要捧着她。”花芊芊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一字一句,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和阴冷。
“把她捧得高高的。”
“捧到云端之上。”
“捧到让她忘了自己曾经是泥里的尘埃。”
“捧到让她以为,这侯府的一切尊荣,本就该是她这个‘长姐’的。”
“捧到让她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人的注目和谦让……”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冷,像毒蛇吐信。
“……捧到让父亲觉得她不知进退,贪得无厌。”
“……捧到让阖府的下人暗中议论她德不配位,空有虚名。”
“……捧到让那些来府里做客的夫人小姐们,都看清她骨子里的粗鄙和浅薄!”
她的目光越过柳氏,仿佛穿透了墙壁,直直望向西边听雨轩的方向,那里一片沉寂的黑暗。她唇角的笑意加深,美得惊心动魄,也淬满了剧毒。
“捧得越高……”
她轻轻拿起那支冰冷的缠枝莲纹金簪,簪尖在烛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将来摔下来……”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才会摔得越惨。”
“粉身碎骨。”
“万劫不复。”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珠落地,清脆、冰冷,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狠戾,在这寂静奢华的闺阁里,久久回荡。
柳氏看着女儿在昏暗中美艳如妖、眼神却冰冷如魔的脸庞,听着那轻柔话语中蕴含的滔天恶意,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扭曲的快意和期待涌了上来。她的女儿,比她想象的更狠,更绝!这样……才好!这样,她们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花芊芊不再看母亲,重新转回身,对着铜镜,将那支象征着身份与野心的金簪,缓缓地、一丝不苟地簪入了自己如云的鬓发之中。
镜中美人,眉目如画,笑靥如花,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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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曼在侯府的“富贵牢笼”里辗转反侧时,九宸殿内的凌天绝,同样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攫住。
殿内烛火通明,将玄色王袍上暗绣的龙纹映照得凛冽生威。
他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份关于西漠边境军情急报的密函,墨迹清晰,军情如火。
可他的目光,却久久无法聚焦在那熟悉的字句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镇纸玉石,触感坚硬,却驱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空落。
太静了。
文渊阁里,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他自己几不可闻的呼吸。
往日这个时候……那个聒噪的小丫鬟,是不是正笨手笨脚地研墨,墨锭磨在砚台上发出沙沙的、有些刺耳的声响?
或者,她是不是又偷偷对着博古架上的珍玩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滴下来,被他冷冷一瞥才慌忙擦嘴,假装认真擦拭其实早已纤尘不染的书架?
再或者,她是不是会在他批阅公文时,自以为隐蔽地偷瞄他,被他抓个正着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低下头,耳根却悄悄漫上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