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霞光初染,洛京城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已是人声鼎沸,彩绸翻飞,香风阵阵。
苏蘅抱着自己精心培育数载的“霜菊傲雪”,缓步走向展台区。这盆傲雪,花瓣层叠,色如凝脂,尖端一点嫣红,宛若处子含羞,清雅绝伦,是她耗费无数心血的得意之作。
然而,当她走到自家预定的展位时,脚步却微微一顿。只见那原本应是空置的黄金位置,此刻竟已摆上了几盆菊花。
那些菊花品相普通,甚至有些枝叶稀疏,与周围争奇斗艳的名品格格不入,偏偏盆底的标签上,赫然标注着令人咋舌的高价。
更刺眼的是,那花盆的样式,苏蘅认得,正是前几日杜家管事送来的那几盆,被她原样退回的“俗物”。
杜子昂!苏蘅清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这纨绔子弟,纠缠不成,便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恶心她么?以为用金钱开道,就能在百花会上压她一头?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霜菊傲雪”小心翼翼放下,那清雅绝伦的姿态,瞬间便将旁边几盆“高价凡品”衬得愈发不堪。
周围已经有其他花农和赏花客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对着那几盆标着天价的普通菊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苏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不快。她知道,单凭杜子昂的财力,买通几个下人不成问题,但百花会的评选,向来由德高望重的花界名宿和朝中官员共同主持,岂是这般容易被左右的?心念微动,苏蘅悄然运转体内的乙木真气,一丝极细微的意念顺着脚下青石板缝隙中的苔藓蔓延开去。
她的能力,远不止催生草木,更能感知方圆数丈内植物的情绪与气息。刹那间,展台周围所有草木的“呼吸”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识海。
她很快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评委席方向,几株充当点缀的盆栽兰草,正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与压抑。有猫腻!
苏蘅眸光一凝,意念如无形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攀附上评委区遮阳棚的梁柱,顺着垂下的几缕紫藤,悄然“聆听”。
“陈评事,这次可就全仰仗您了。”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压低了传入。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带着几分矜持的声音响起:“杜少爷放心,老夫既然收了重金,自然会替你办妥。那苏家丫头的花,再好也得给它评个末等!保准让她在洛京城颜面扫地,看她还如何清高!”
是陈评事!苏蘅心头一凛。此人是花界宿老,在评委中颇有分量,没想到竟也被杜子昂用金钱收买!
如此一来,她的“霜菊傲雪”即便再惊艳,恐怕也难逃被恶意打压的命运。苏蘅缓缓收回意念,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已是怒涛翻涌。
杜子昂,你以为有钱就能只手遮天?我苏蘅偏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技不如人!
她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避开人群的视线,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冰霜之气的霜菊种子。
这并非凡种,而是她以自身精血和乙木真气培育的母种,与她心意相通。苏蘅屈指一弹,那枚种子无声无息地落入展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泥土缝隙中。
她蹲下身,状似整理裙摆,指尖却轻轻按在种子落下的地方,一股精纯的乙木真气伴随着她独特的植物意识,悄然注入。
“醒来。”她在心中默念。那枚种子仿佛感受到了召唤,微微一颤。
紧接着,苏蘅引导着这股新生的植物意识,向着会场内所有与“霜菊傲雪”同源、或气息相近的菊花,发出一种奇特的“共鸣信号”。
这种信号,无形无质,唯有同类植物方能感知,它传递的并非命令,而是一种极致的、对生命盛放的渴望与呼唤。
做完这一切,苏蘅缓缓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杜子昂,陈评事,你们想用卑劣手段扼杀美好?
那我便让这美好,以你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彻底绽放!夜幕四合,华灯初上。百花会场内依旧人流如织,各色灯笼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人们或赏花,或品茗,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等待着明日更为激烈的名花评选。
就在子时将近,更夫的梆子声刚刚敲过第一轮,异变陡生!毫无预兆地,一股清冽至极、带着丝丝寒意的奇香,仿佛自九天之上洒落,又似从地底深处喷薄,瞬间弥漫了整个百花会场!
“嗯?什么味道?”
“好香!这是……菊花香?不对,比寻常菊香更冷冽,更清透!”
“哪来的香气?好像……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惊呼与骚动。
那香气霸道而纯粹,穿透了百花的芬芳,盖过了酒食的香气,甚至压过了熏香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直透心脾。
紧接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在会场各处,所有参展的、带着“霜”字特性或与苏蘅“霜菊傲雪”血脉相近的菊花,无论品相优劣,无论大小,无论原本的花期是否已到,竟在同一瞬间,仿佛得到了无声的号令,轰然绽放!
雪白、淡黄、浅紫……一朵朵,一簇簇,成片成片,在夜色灯影下,如寒星坠地,似冰晶凝华。
那股清冽奇绝的寒香,正是从这些骤然怒放的霜菊身上勃发而出,汇聚成一股浩荡的香氛洪流,霸道地席卷了整个百花会场,甚至朝着洛京城的更远处弥漫开去。
夜风微拂,寒香涌动,整个百花会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纱笼罩。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让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带着迷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投向那些在夜色中傲然怒放的霜菊。
几乎在同一时刻,不少辗转难眠的人,无论是筹备明日评审的官员,还是暗中关注此事的各方势力,抑或是那些对百花会抱有期待的寻常百姓,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异香惊动。
有人推开窗,有人走出庭院,疑惑地望向百花会场的方向,夜色浓稠,唯有那缕缕寒香,无孔不入,昭示着一场无人预料的盛事,即将拉开帷幕。
夜色如墨,几条鬼祟身影借着月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进了百花会的展区。为首的正是杜子昂的心腹家丁,得了主子死命令,今夜定要让苏蘅那几盆“碍眼”的霜菊彻底报废!
“就是那几盆,动作快点,别留下痕迹!”家丁压低声音,指着角落里那几盆在夜色中依然散发着幽幽冷香的霜菊。
几人狞笑着上前,伸手便要去拔。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的脏手即将触碰到花盆的刹那,“咻咻咻!”数道翠绿的藤蔓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从花盆四周的泥土中疾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缠上了他们的手腕!
“啊!”
“什么东西!”
几声短促的惊呼还未完全发出,那藤蔓猛地一收紧,一股奇异的麻痹感瞬间窜遍全身,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几个家丁只觉得一股电流穿身而过,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弹飞出去,“噗通噗通”摔了个七荤八素,骨头都快散了架!
“邪门!太邪门了!”一个家丁捂着发麻的手臂,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
那藤蔓却似有灵性,只是将他们驱离,并未下死手,缓缓缩回了泥土之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展区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几盆霜菊,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寒霜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孤傲。
次日,评审开始。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百花会场。
当评委和观众们步入展区深处,目光触及苏蘅那几盆霜菊时,整个场子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只见那菊花,花瓣层层叠叠,边缘卷曲如勾,色泽清冷如霜,形态饱满挺拔,每一朵都似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一股若有若无、清冽提神的幽香萦绕在花丛周围,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
“嘶——这…这是何等品相的菊花!”
“从未见过如此神韵的霜菊,简直是仙品!”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陈评事手握评分册,本想维持表面的镇定,可当他走近细看,鼻尖嗅到那股独特的香气时,也是瞳孔骤缩。
他强作镇定地翻看苏蘅的登记信息,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这花,不仅形态绝美,这香气……绝非凡品!
就在此时,一位须发皆白、在镇上德高望重的老评委,颤巍巍地走上前,俯身细嗅片刻,突然睁大了眼睛,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老朽行医数十年,辨识药材无数,此花香气独特,清冽而不刺鼻,隐隐有活血通络、驱寒暖身之效!这……这莫非是传说中对寒症有奇效的‘寒症圣品’?若真是如此,此花价值连城啊!”
“什么?寒症圣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看向那几盆霜菊的眼神,瞬间从惊艳变成了炙热和敬畏!
杜子昂站在人群外围,脸色早已铁青得如同锅底。他本以为自己的“金丝皇菊”已是上品,哪知苏蘅这贱人竟能培育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品种!
听闻“价值连城”四字,他更是妒火中烧,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猛地嘶吼道:“不可能!她一个乡野村姑,哪来这等本事!定是使了什么妖法!评委不公!我要抗议!”
然而,他的怒吼换来的却是周围人群鄙夷的哄笑:
“杜大少,输不起就别玩啊!”
“就是,你那几株蔫了吧唧的黄菊花,也敢跟人家的‘寒症圣品’比?脸呢?”
“我看你是嫉妒人家姑娘吧!”
讥讽和嘲笑如同无数耳光,狠狠抽在杜子昂脸上,让他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恶狠狠地瞪了苏蘅一眼,又扫过那些得意洋洋的围观者,心中暗骂:“等着瞧!我杜子昂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哪里知道,昨夜他派去的手下,早已被苏蘅预设的藤蔓“教育”得屁滚尿流。
此刻,那几个家丁正鼻青脸肿地躲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最终,毫无悬念,苏蘅凭借这惊艳世人的霜菊,一举夺得本届“百花会”的榜首桂冠,并赢得了足足一百两白银的赏银!
当陈评事高声宣布结果时,整个百花会场都沸腾了!
“苏蘅!苏蘅!”
“霜菊仙子!”
苏蘅的名字,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清河镇的大街小巷。
人们津津乐道着那位培育出“寒症圣品”的奇女子,以及她那如同仙境遗落凡间的霜菊。
苏蘅手捧着沉甸甸的赏银,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知道,这“寒症圣品”的名头一旦传开,平静的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她望向自家小院的方向,眼神深邃。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好戏,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她隐隐感觉到,一股新的浪潮,正悄然向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