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霁,晨曦微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夹杂着一丝湿润的青苔气息,沁人心脾。青石板铺就的山路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倒映着天光云影,湿漉漉地蜿蜒向远方。
脚下的石板还残留着夜雨的凉意,踩上去微微打滑,苏蘅小心地调整步伐,裙裾轻扬。
苏蘅背着半满的药篓,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最后望了一眼炊烟袅袅的杏林村。那缕炊烟在晨光中缓缓升腾,带着熟悉的柴火香和家的味道。
小柱子依依不舍的身影还停留在村口,她挥了挥手,算是最后的告别。
那一瞬,风掠过耳际,带来远处孩童的嬉闹声,仿佛是记忆深处的回响。那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而她,也必须踏上自己的路。
她心中雪亮,如同这雨后初晴的天空,村子虽安逸,却也像一口无形的井,困住了她所有的可能。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挣脱那些可笑的束缚,唯有离开,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镇上,只是第一步。踏上通往镇上的必经之路,两侧是茂密的林木,雨水洗过的叶片翠绿欲滴,每一片都像是刚从梦境中醒来,闪着晶莹的水珠。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在地上织成一张流动的金网。林间光影斑驳,鸟鸣清脆,一切显得宁静而祥和。偶尔有松鼠窜过树梢,带起一阵细碎的落叶声。
苏蘅步履不快,但每一步都透着坚定。她并非寻常村女,这具身体里,藏着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更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力。这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她敢于孤身闯荡的底气。
越往里走,林木愈发稠密,阳光几乎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隔绝在外,四周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空气变得潮湿而微凉,带着一丝腐叶的气息,混合着某种未知的危险暗示。
寂静中,连鸟鸣声都稀疏了许多,只剩下她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密林中格外清晰,仿佛在叩问着未知的阴影。
苏蘅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些,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常年在山中采药,她对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
这片密林,地处偏僻,素来不太平。忽然,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悉悉索索”声,几片沾着雨珠的草叶,在毫无征兆的微风中不自然地晃动了几下。
那细微的异动,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来了!
苏蘅心中一凛,脚步未停,但全身的肌肉却已悄然绷紧,体内的那缕灵力如同苏醒的游蛇,开始缓缓流转。
她表面上依旧是一副赶路的寻常村女模样,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离那片异动的灌木丛不足十步之遥时,“哗啦”一声大响,五六条彪形大汉
手持明晃晃的砍刀、柴刀,从两侧的林中猛然窜出,呈半包围之势,瞬间将她堵在了路中央。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劈至嘴角,更添了几分凶悍。他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环刀,铜铃般的独眼上下打量着苏蘅,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淫邪,咧开大嘴狞笑道:“哟呵!哪里来的小娘皮,细皮嫩肉的,倒是个美人胚子!识相的,乖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再陪哥几个乐呵乐呵,大爷们心情好了,兴许还能保你一条小命!”
其余几个山贼也纷纷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手中的刀刃在昏暗的林间反射着森冷的光。金属的寒光刺得人眼眶生疼,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喉咙。
“大哥,这小妞长得可真水灵,比镇上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山贼舔了舔嘴唇,眼神黏在苏蘅身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蘅面色不变,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山贼,心中快速盘算着。
对方一共六人,个个手持利器,看样子都是些亡命之徒。硬拼,以她目前这点微末灵力,恐怕讨不到好。但束手就擒,更不可能!
她将背上的药篓轻轻卸下,放在脚边,这个动作让山贼们以为她要顺从,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
独眼龙见状,更是得意忘形,用刀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算你识相!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大爷们可没那么多耐心!”
苏蘅垂下眼帘,仿佛有些害怕,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各位大王,小女子身上……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篓刚采的草药……”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几乎不着痕迹地调整着自己的站位,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路旁那些被雨水打湿、枝条低垂的柳树。柳条柔韧修长,此刻正静静地悬在半空,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带着淡淡的水汽拂过她的脸颊。
独眼龙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少他娘的废话!搜!给老子仔细搜!”两个山贼狞笑着,提着刀便要上前。
苏蘅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下,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体内的灵力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沿着特定的经脉飞速运转。
一股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开始在她周身悄然凝聚。她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眸中寒光一闪而逝,那目光,不再是村女的怯懦,而是猎手锁定猎物般的冷静与决绝。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路边那一排随风轻摆的柳树枝条上。密林重归寂静,只余下断裂的树枝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那是铁器与血肉碰撞后留下的痕迹,混着潮湿的泥土味,令人作呕。
苏蘅香汗淋漓,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方才那一番兔起鹘落的搏杀,对她而言也并非全无消耗。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凤目,此刻却锐利如鹰,冷冷地扫过地上呻吟的劫匪头目。
那头目手筋脚筋皆被柳鞭暗劲震伤,此刻正抱着手腕,满脸惊骇与痛苦地望着苏蘅,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方才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哪里是寻常女子能有的?这分明是个披着美人皮的煞神!
苏蘅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沙哑,却依旧清冷:“滚!再有下次,这条命,我便替阎王收了!”
那头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招呼着残余的手下,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噩梦之地。眨眼间,林间便只剩下苏蘅一人。
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那化作利鞭的柳条也随之失去了所有力道,重新化为柔软的枝条,无力地垂落在她身侧。
苏蘅轻轻一甩,柳条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路边的柳树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点伎俩,也敢在我苏蘅面前班门弄斧?”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常年行走江湖,这种场面她早已司空见惯,却也厌倦至极。
她凤目微眯,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远处树影中那一闪而逝的波动。哼,萧砚的狗鼻子倒是灵敏。不过,既然他派人跟着,想必也是为了确保她此行的“顺利”。
苏蘅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她可不认为萧砚会有那般好心。此地不宜久留。
苏蘅定了定神,辨明了方向,不再耽搁,提起裙摆,加快了脚步。她的身形看似娇弱,步履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给连绵的山峦披上了一层金红的薄纱。晚风带着山野的凉意,吹拂着她额前微湿的发丝,带来些许清爽。
苏蘅一路疾行,脑中却在飞速盘算。萧砚派人监视,所为何事?是单纯为了确认她的能力,还是另有图谋?这次她前往清河镇,要找的那位“王婆”,身份特殊,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暮色四合,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个小镇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炊烟袅袅,犬吠鸡鸣之声隐约可闻,给这肃杀的黄昏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终于,在最后一缕霞光即将隐没之际,苏蘅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清河镇的镇口。镇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书“清河镇”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此时镇门尚未关闭,偶有晚归的农人挑着担子,行色匆匆地进出。
苏蘅并未急着入镇,而是立在镇口,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和翻涌的思绪。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夜幕已悄然拉开,几颗疏星点缀其上。她的目光在镇内逡巡片刻,随即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镇内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走去。
她此行目标明确——先去找王婆。这位王婆,可不是寻常的老妪,而是……苏蘅的脚步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无论如何,这第一步,必须走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