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上依旧疼痛,体力也远未完全恢复,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和地上血尸的残骸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他们离开。
无三省站起身,神色凝重地环顾四周,沉声开口道:
“此地凶险异常,绝非久留之所,血尸虽然侥幸解决了。但这鲁殇王墓处处透着邪性,难保不会还有其他更诡异难缠的东西被惊醒,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离开。”
这话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经历了刚才那场九死一生的恶战,神经至今还紧绷着,谁也不想再在这鬼气森森的主墓室里多待哪怕一秒钟,只想尽快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
“可是三爷。”
胖子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墓室虽然巨大恢弘,但肉眼可见的出入口似乎只有他们来时的那一个巨大石门,而现在那里已经被之前战斗震落的碎石和大量枯萎硬化、堆积如山的藤蔓残骸堵塞了大半,几乎无法通行。
“咱们来时的路好像都被那些该死的鬼藤蔓堵死了,这算不算是瓮中捉鳖……啊呸!”
他赶紧啐了一口,觉得这比喻不吉利。
“主墓室结构特殊,往往会有建造者为自己留下的隐蔽逃生通道,或者防止被活埋的其他出口。”
无三省经验老到,并没有太过惊慌,开始借助手电光,仔细地检查墓室四周的墙壁,寻找可能存在的机括缝隙或不同寻常的纹路。
潘子和无邪也强打精神,分头在墙壁和地面上敲敲打打,侧耳倾听是否有空响。
安逸也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帮忙,但双腿依旧软得如同面条,试了一下,竟没能成功站起来,反而差点牵动身上的擦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胖子眼疾手快,一把又把他按坐回去,嘴上半点不客气:
“得了吧您嘞,丑同志!您老这身子骨就别添乱了,乖乖歇着回回血。找路这种技术活,力气活,交给胖爷我和专业人士就行!”
话虽说得糙,但那语气里的调侃多于真正的嫌弃,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让他别逞强的意味。
安逸只好讪讪地乖乖坐好,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一直沉默如同磐石的身影。
张麒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漫无目的地四处敲打探查,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具巨大,古朴,刻满诡异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青铜棺椁前。
他微微仰头,目光沉静地扫过棺椁整体,然后伸出那双骨节分明、修长而蕴含力量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棺椁表面那些深奥的铭文和浮雕,眼神专注而深邃。
仿佛不是在触摸一件死物,而是在阅读着一部无声蕴含了千年秘密的典籍,与古人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众人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上,小哥那非人的直觉和深不可测的本事,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瞎摸索都要靠谱得多。
张麒麟的手指在似乎隐藏着规律的符文上稍作停留,指腹感受着那冰冷的凸起和岁月的痕迹,然后又沉稳地移动到棺椁与下方黑石祭台紧密连接的部位,指尖仔细探查着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整个墓室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张麒麟手指与冰冷青铜,岩石表面的摩擦声,气氛莫名地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在棺椁尾部下方,一个不起眼仿佛只是众多装饰性兽首浮雕中普通一个的凸起上停住。
他尝试着用指尖轻轻按压了一下,兽首纹丝不动。
他没有气馁,又尝试着向顺时针方向微微用力旋转。
“咔哒。”
一声清晰无比的机括啮合声,突兀地从棺椁后方的石台内部传来!
所有人精神猛地一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棺椁后方那原本与周围岩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黑石高台壁面,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缩进,然后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向下延伸的狭窄阶梯入口!
一股带着浓郁水汽和陈腐泥土气息的风,如同墓穴沉睡千年的叹息,从阶梯深处缓缓吹拂上来,瞬间激得所有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出口?绝处逢生的希望?
还是未知恐怖的入口?
手电光柱迫不及待地照射进去,光线却如同被浓稠的墨汁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入口处几级粗糙的石阶,再往下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根本看不到尽头。
只能听到从那深邃的黑暗中隐约传来的,淅淅沥沥仿佛水滴落入水潭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下,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诡异和未知。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浓浓的疑虑所覆盖。
“这……”
无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
“下面……会是什么地方?排水系统?暗河?还是……”
无三省眉头紧锁成川字,仔细观察着阶梯入口的建造工艺、石料的磨损程度以及那股阴风带来的气息,沉声道:
“不清楚,构造很古怪。但这确实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通道了,可能是建造者为自己预留的逃生暗道,也可能是通往下一个陪葬墓室,殉葬坑甚至是更核心区域的路径。”
没有别的选择。
退路已断,唯有向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脚下留神,千万小心!”
无三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做出了决断。
张麒麟没有任何犹豫,第一个走到了入口处,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身形一矮,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那抹黑色的身影瞬间便被浓郁的阴影吞没,只剩下脚步声轻轻回荡。
无三省和潘子对视一眼,紧随其后,也迅速隐没在入口处。
“走了丑同志!发什么呆呢!”
胖子拉了还有些发愣的安逸一把,力道依旧没轻没重。
“跟紧了,别掉队!下面听着好像有水,说不定正好给你这泥猴子洗个澡,嘿嘿!”
安逸看着那深不见底、仿佛巨兽张开等待猎物的喉咙般的阶梯入口,心中刚刚因为短暂休息而平复一些的恐惧再次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来,比之前更加猛烈。
那黑暗仿佛有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咬了咬牙,强压下转身逃跑的冲动,挣扎着依靠石壁站起来,拖着依旧酸软无力的双腿,跟在胖子那宽厚的背影后面,一步一步,极其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充满了未知的黑暗。
无邪断后,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经历了一场惨烈恶战、此刻却显得格外死寂空旷的主墓室,目光扫过那具静静矗立的青铜棺椁,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离开。
但他不敢再多想,赶紧收敛心神,握紧手电,也快步跟上了队伍。
狭窄陡峭的阶梯向下无限延伸,深入山腹,仿佛没有尽头。
只有一行人的脚步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混合着下方隐约传来的滴水声,在逼仄的黑暗空间里单调地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新的冒险,或者说,新一轮生死未卜的逃亡,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