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霍格沃茨往日的宁静节奏。
由于需要紧急返家参加葬礼的纯血家族学生数量众多,且多数集中于斯莱特林学院,周六午后的霍格莫德车站显得比平常繁忙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躁动。
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展现了他一贯的灵活与体贴,临时调度了一列特制的霍格沃茨特快专列,负责将这批学生直接送往伦敦。
深红色的蒸汽机车喷吐着浓白的雾气,停靠在站台旁,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准备承载着各种心思驶向风暴的中心。
鉴于此行学生中以斯莱特林为主,且涉及布兰切特这等古老显赫家族的丧仪,由西弗勒斯·斯内普担任随行护送教师,便成了顺理成章且必不可少的选择。
次日,布兰切特庄园。
黑色的绸缎从高大的铁门上垂落,每一扇窗户都拉紧了厚重的帘幕,像无数只闭上的、哀伤的眼睛。
葬礼在家族墓园举行。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时间在此凝固。
高大的黑色大理石墓碑林立,上面镌刻着布兰切特家族历代祖先的名字与功绩,它们沉默地矗立着,见证着又一位族人的安息。
这里没有鸟鸣,没有风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弥漫着被精心修饰过的悲伤。
西里尔·布兰切特的棺椁被安置在最新挖掘的墓穴旁,覆盖着绣有布兰切特族徽——一条缠绕着荆棘的银蛇——的黑色绒布。
前来吊唁的人群如同暗色的潮水,沉默地涌入庄园。
男巫们穿着肃穆的黑色长袍,女巫们戴着缀有薄纱的礼帽,彼此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和压低到几乎听不见的耳语。
每一句问候都彬彬有礼,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但在这层得体的哀悼之下,涌动着的是对权力真空的审视、对未来的揣测,以及隐秘的兴奋。
科拉跟在父母亚伯兰和瑟琳娜身后,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目光在人群里扫过。
她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沃缇莎·布兰切特。
她一身纯黑,高耸的发髻一丝不苟,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达蒙特站在母亲身侧,脸色苍白,眼神里混杂着真实的悲伤、茫然,以及一种骤然被推至台前却尚未准备好的无措。
法利同样一身黑衣,姿态优雅得体,脸上蒙着一层恰到好处的悲戚与忧虑,完美扮演着未婚妻的角色。
而后,科拉看见了塞西尔·布兰切特。
他安静地走在希维尔侧后方半步的位置,一个完美符合他“养子”与“旁支”身份的距离。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即将触及权力的兴奋,平静得如同深潭。
他站在霍克家族成员的圈子边缘,微微垂着眼帘,仿佛在聆听,又仿佛只是在等待仪式的结束。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过那具棺椁一眼,也没有看向沃缇莎和达蒙特所在的方向。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这个赋予他生命又抛弃他的男人的死亡。
葬礼的流程在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静默中进行着,仿佛连叹息都是一种亵渎。
当主持仪式的老祭司用苍老而平板的声音念完最后的悼词,按照传统,该由家族成员向棺椁做最后的道别。
沃缇莎·布兰切特上前一步,越过了这个环节。
她抬起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掀起了面纱的一角,露出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沉重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感谢各位前来送西里尔最后一程。”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悲痛,“在此悲痛时刻,根据西里尔的遗愿与布兰切特家族古老的传统,我必须宣布——自此刻起,我的儿子,达蒙特·布兰切特,将成为布兰切特家族新任家主,继承家族的荣耀与责任。”
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一阵极其低微的、仿佛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骚动。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达蒙特身上,有审视,有评估,也有毫不掩饰的怀疑。
达蒙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些,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并未逃过一些有心人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戏剧性的画面——
她以为他会像那些麻瓜戏剧里的英雄般,在所有人面前大步走出,撕开虚伪的面纱,高声宣告自己才是布兰切特家族真正的长子,揭露沃缇莎当年的罪行;
或者,更符合巫师世界的方法,他早已在墓园周围埋伏好了忠于他的人手,只待一个信号,便会从阴影中涌出,将这雀占鸠巢的母子二人当场拿下,用铁血手段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几乎能预见到下一刻即将爆发的混乱、指责与魔杖相向的光芒。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塞西尔·布兰切特依旧维持着那副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姿态,甚至脸上肌肉的线条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那双眼睛平静地望着前方,焦点却似乎落在虚无的某处,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消息,如同听到远处一声模糊的鸟鸣。
他不在乎这个名分在此时花落谁家。
走个流程罢了。
葬礼结束后,返回伦敦的马车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车厢被施了隔音咒,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余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轱辘声。
科拉终于忍不住,将压抑了一整天的惊疑倾吐出来,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怀疑西里尔的死……和塞西尔有关。”
她的父母没有立刻接话。
亚伯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权衡女儿的猜测。
窗外飞速掠过的昏暗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做的?”半晌,亚伯兰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审慎和一丝不赞同,
“先不说他远在霍格沃茨。光是在布兰切特庄园内部,在沃缇莎·布兰切特严密的掌控之下,悄无声息地除掉家主,还能让所有人都认定是‘病逝’?”
他摇了摇头,“科拉,我的女儿,那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我认为不切实际。这需要渗透进最核心的医疗团队,或者拥有连庞弗雷夫人都无法察觉的隐秘魔法手段,风险太高,痕迹太难抹除。
塞西尔·布兰切特或许恨意滔天,但他给我的印象,绝非一个会行此鲁莽险招的赌徒。”
是的,他们两人早已交换过地址,大多数时候的来信并不通过科拉。
科拉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父亲笃定的神情,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可是……”她不甘心地低语。
“但是,”亚伯兰开口,声音低沉,“有时候,促成一个人的死亡,并不需要亲自动手,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一道恶咒。”
科拉猛地抬起头。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使得车厢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如果……他仅仅是‘允许’了某些事情的发生呢?”
科拉感觉呼吸都停滞。
“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他的魔药出神入化。”瑟琳娜最后道,“但如果这是个阴谋,我还是更倾向于……谁是利益既得者,谁做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