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测试这日，幽冥城的晨光带着几分冷冽的金芒，泼洒在青灰色石墙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比往日更甚的燥意。
圆形角斗场卧在城心，像一只倒扣的、爬满绿锈的巨大青铜碗。
四周看台上早挤得水泄不通。
往届师哥师姐穿着簇新的礼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话里藏着对后辈的打量。
新入学的师弟师妹扒着栏杆，小拳头攥得发白，小脑袋挤成一团，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跟着场边的鼓点发紧。
今日是幽冥难得的特许开市日，各色小贩吆喝声穿透人群，混着场边厚重的鼓点，比年节还多了几分肃穆的热闹。
正北最高处的观礼台，玄冥大祭司坐在正中，脸上的乌金面具刻着繁复的云纹，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瞳。
大祭司左右，依次坐着十二司命。他们皆戴幽冥王面具，面具上分别刻着对应司职的符文，面具遮了他们的面容，周身凝实的灵力却层层叠叠压在观礼台上空，让台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幽冥城最高的决策层：以玄冥大祭司为首，十二司命各有执掌——刑律、暗查、戍卫、司药、司星、农耕、外事、秘藏、工造、典仪、膳食、教化，将幽冥城的运转牢牢握在手中。
每年一度的毕业测试，十二司命会根据学员的特长，将他们分至各署任职，因此这不仅是学员的终考，更是幽冥城每年最重要的盛事。
“丁字队，入场！”
司仪的高喊刺破喧闹，赤霄跟着队伍迈过角斗场的石门。
她穿的赤红劲装，银线绣着暗纹，走起来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
九人的脚步声踩得齐整。她忍不住回头望，当年入学时，丁字队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如今只剩他们九个。
紧接着是丙字队、乙字队，队伍越来越齐，气势也越来越盛。直到甲字队入场时，看台上的闹声忽然断了一瞬。
沧溟走在最前头，一身月白丝袍。脸上罩着块月牙白玉面具，像把神庙里供着的幽冥王石像请下了祭坛，连步子都带着神性。
他身后的甲字队员跟得笔直，白袍扬起的弧度分毫不差，整支队伍像一片移动的云。
赤霄望着那道背影，真切感受到，他是高高在上的幽冥圣子，再不是那个会陪她在崖顶看风雪、听她抱怨的沧溟。
她低头扯了扯袖口，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这么远。
沧溟带着甲字队向观礼台行礼。
而后他转身走上观礼台，在玄冥左侧的空位坐下，周身的冷意和十二司命的灵力缠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半分少年气。
这是圣子第一次出现在观礼台上。
这意味着，他已正式成人，真正踏入了幽冥城的权力中心，成为了和玄冥大祭司、十二司命并列的存在。
“测试规则宣读！”司仪的声音再次炸响，“两两对抗，抽签定对手，每人两局。连胜者，可点名挑战任意对手！”
抽签箱被抬到场地中央，赤霄摸出一支打磨光滑的木签。展开一看，“丙字队，赖三”。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胖子，当年总被她按在泥地里揍，哭唧唧喊“赤霄你等着”，后来转去丙字队时，没少笑话赤霄没有灵力，正好趁这机会再较量较量。
刚把木签揣进怀里，第二轮抽签开始，乙字队的一个高个队员抽中了她。
赤霄活动了活动手腕，指节“咔咔”响，两局就两局，风蚀崖三年，她不是白挨冻的。
看台上的鼓点又响了，震得脚底发麻，热血往头顶冲。
赤霄望着观礼台上那道月白身影，握紧了拳头，不管他是沧溟，还是幽冥圣子，今天这场测试，她都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