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山园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广播声响起，打断了江秀梅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她甩甩头，把那些烦闷暂时抛开——难得不用看丈夫和婆婆的脸色，能陪姐姐和外甥女出来玩一趟。
她打起精神，脸上重新堆起热络的笑，对江月英和苏晚星说：“姐，晚星，你们来云江这么久了，还没好好逛过这些有名的地方吧？今天小姨带你们好好玩玩！”
这话倒不假。
江月英省吃俭用，自然舍不得花钱逛景点；苏晚星更是学业和事业两头忙，分身乏术，这辈子还真没闲暇好好看看这座她奋斗的城市。
就连陈小雨也来了劲儿，带着点小骄傲，一把挽住苏晚星的胳膊：“就是！我都来过岚山园好几趟了，熟得很！表姐，今天我给你当导游，好好介绍介绍！”她抱得紧紧的，生怕苏晚星跑了似的。
苏晚星身体微微一僵，她本性不习惯与人过分亲昵，更何况是这闷热的八月天，胳膊被箍着，汗意都黏糊起来。
但看着陈小雨那副“尽地主之谊”的认真劲儿，她到底没挣脱，只能无奈地由她去了。
趁着江月英和江秀梅去售票窗口买票的工夫，陈小雨的嘴就没停过。
她指着园林门口一块光滑的大石头：“看那儿！我小学春游就在那石头旁边拍过照！”又指向不远处一个开满各色小花的花坛：“上次我来的时候，这儿还是个自行车棚呢，现在变漂亮多了。”
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
忽然，她的目光被马路对面吸引住了，定定地望着，嘴里小声嘀咕：“咦？原来这里也开了‘水乡印记’啊……”
苏晚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马路对面确实新开了一家店面，门头是熟悉的“水乡印记”招牌。
这是她旅拍品牌在云江市区的分店之一，最近刚开业不久。陈小雨话里的那个“也”字，让苏晚星心中一动。
她不动声色，顺势做起了“市场调研”，装作好奇地问：“哦？‘水乡印记’？很有名吗？是做什么的？”
陈小雨惊讶地转过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苏晚星：“不是吧表姐！你连‘水乡印记’都不知道？很火的！就是专门给来云江旅游的人化妆、做造型，然后拍那种特别有味道的纪念照的！”
她语气里带着一种“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个”的不可思议。
正说着话，那家“水乡印记”的店门开了，几个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孩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她们显然是刚做完造型：有的烫着精致的手推波纹，穿着剪裁合体的锦缎旗袍，宛如从旧月份牌上走下来的复古美人；有的则穿着俏丽的洋装小裙子，打着蕾丝阳伞，活脱脱像是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富家千金……无论哪种风格，妆容都精致得恰到好处，发型一丝不苟，整个人焕发着一种精心雕琢后的光彩。
这对本就爱美的陈小雨来说，冲击力太大了。她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光追随着那几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移动，眼神直勾勾的，那里面满满的羡慕和向往，根本藏不住，几乎要溢出来。
不止是陈小雨被吸引，路上其他游客看到那几个打扮得格外漂亮的女孩，也忍不住好奇，有人大着胆子凑上前询问：“姑娘，你们这造型真好看！是在哪儿弄的呀？”
这些刚体验完造型、心情正好的女孩子们也乐意分享，热情地指向马路对面：“喏，就在那家‘水乡印记’！可以只做造型，也可以造型加摄影一起。难得出来玩一趟，总得留下点漂亮纪念嘛！”她们语气里带着满足和推荐。
虽然苏晚星规划的“云江好行”车身广告宣传还没铺开，但这些精心打扮的游客本身，就成了景区里最鲜活、最有说服力的移动广告牌。
靠着这样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水乡印记”在云江旅游圈里打出的名气，甚至超出了苏晚星最初的预期。
直到其中一个女孩的随行摄影师拿出事先买好的一沓景点门票递给检票口的工作人员，让这群打扮得体的女孩们免去了排队买票的麻烦，直接入园，陈小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黏在她们身上的目光。
苏晚星将表妹的反应看在眼里，故意试探地问：“看你这么喜欢，要不我们也去试试？你也去做个造型，拍一组照片留念？”
陈小雨噘着嘴，眼神闪了闪，能看出她心里是极想的，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要。”
她心里门清。“水乡印记”做一次造型，就算不拍照，光衣服加化妆也要八百块。她妈江秀梅今天出门肯定没带那么多钱。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不想看到妈妈为了满足她这点“奢侈”的愿望，回头得小心翼翼、甚至可能看脸色地向爸爸伸手要钱的样子。那滋味，她替妈妈难受。
苏晚星敏锐地捕捉到她神情里那一闪而过的渴望和随之而来的低落，猜到了几分她的顾虑。
她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小雨。明年夏天，如果你能考上大学，我就请你去水乡印记，好好做一次造型，拍一组漂亮的照片，就当是给你的升学贺礼，怎么样？”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我请我们四个一起去拍一次全家福！小姨，妈，你，还有我。”
陈小雨猛地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刚才的低落。她自己做梦都想去体验一次“水乡印记”的造型，这诱惑力太大了！
更让她心头一热的是表姐后面那句话——请她们四个都去！要是能让妈妈也做一次那么漂亮的造型，在妈妈还不太老的时候，留下这样一份美好的记忆，她这个做女儿的，光是想想就觉得特别开心，比自己去拍还高兴！
狂喜过后，一丝现实和怀疑涌上心头。她狐疑地看着苏晚星，压低声音：“表姐，你知道‘水乡印记’做一次造型要多少钱吗？光衣服加化妆，不算拍照，一个人至少得800块！四个人就是3200块！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苏晚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陈小雨看着表姐那双沉静的眼睛，里面有种超越年龄的可靠感。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巨大的诱惑和对表姐那点莫名的信任占了上风。她伸出小拇指，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那……拉钩！”
这时，江秀梅和江月英买好票走了过来。江秀梅看到女儿伸着小拇指对着苏晚星，好奇地问：“你俩拉钩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陈小雨赶紧把手缩回来，脸上有点红，带着点小傲娇：“没什么！我和表姐的秘密！” 她可不敢现在就说出来，万一考不上多丢脸。
苏晚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江月英看着女儿和小外甥女相处融洽，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