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雯看着苏晚星收拾化妆品,忍不住问:“辛老师,这头一周,感觉怎么样?那三个能成器不?”
苏晚星动作未停,声音平稳:“冯慧慧零基础,但热情专注,肯下苦功,是块好料子,就是需要时间打磨。黄娜和王美琳有些底子,理解快,上手也快些。”
她顿了顿,预估道:“现在每周末两天课,再有三四周,黄娜和王美琳应该能达到……甚至超过目前市面上普通化妆师的水平,可以开始试着接些简单的约妆了。”
“真的?”周雅雯眼睛一亮。
“嗯。”苏晚星点头,“至于慧慧,还要多练一阵。我有个想法,等黄娜和王美琳出去约妆时,可以让慧慧跟着做助理,在旁边多看、多听、多学,实践里成长更快。”
“这主意好!”周雅雯连连点头,脸上的愁云散了大半,“有人能顶上就行!慢慢来,根基打稳最重要!”
苏晚星踏着暮色回到熟悉的巷口,家家户户飘着饭菜香。
刚走近自家院门,就听见隔壁张翠花那拔高的、带着探究和一丝幸灾乐祸的嗓音,正对着她家方向:
“……月英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放心了!晚星这丫头,从暑假尾巴尖儿到现在,开学都多久了?哪天不是天擦黑才回来?说是去学习,一个姑娘家,成天在外头跑,这‘学习’……”
张翠花故意把“学习”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飘,潜台词呼之欲出,“你当妈的心也太宽了!这年头,外头多乱啊!谁知道……”
江月英正侍弄捡来的两盆花草,听到这话,一直微驼的背脊难得地挺直了些。
她抬起头,看向张翠花,脸上是平日里少见的平静和笃定,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翠花,晚星是去学习了。开学模拟考,她拿了年级第一。刚过去的九月月考,又是第一。”
她顿了顿,看着张翠花瞬间有些错愕的脸,继续道,“孩子懂事,知道上进,成绩摆在那儿,我信她。”
“哎哟!”张翠花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即撇撇嘴,那股子不依不饶的劲儿又上来了,眼神里带着惯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精明,“成绩好?成绩好就能代表没别的心思了?成绩好就能证明她天天在外面没干别的?月英,你可别太天真了!这成绩是成绩,人品是人品,两码事!谁知道她打着学习的幌子……”
“张婶儿!”一个带着明显酒气,却还算清醒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张翠花越来越不堪的臆测。
是王磊回来了。他脸色微红,脚步略沉,但眼神还算清明,靠在自家门框上,带着点酒后的不耐:“您这天天盯着别人家闺女几点回家,累不累啊?有这闲工夫,”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在张翠花脸上转了一圈,带着点意味深长,“不如多管管您自个儿家那位刘富贵大哥。我今儿散席回来,路过东街口那家‘悦来’小旅馆,看得真真儿的,您家富贵哥,啧啧,搂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姑娘,那亲热劲儿……刚进去没多会儿。”
他话说得含糊,但关键信息一个没落。
张翠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利的声音盖过了巷子里的宁静:“王磊!你个灌了黄汤的醉鬼!胡说八道什么!满嘴喷粪!我们家富贵老实巴交一个人,怎么可能!我看你是喝晕了头,眼睛长到后脑勺去了!”
她气急败坏地骂着,脸上涨红,但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惊疑不定,只是嘴硬地绝不肯承认,更觉得王磊是在借酒撒疯,故意给她难堪。
王磊嗤笑一声,懒得再费口舌,摆摆手,推门进了自家院子。
门关上的一瞬,他脸上的不耐更深了。这破公司,靠拉关系喝酒接点小工程,钱是比工厂里熬着轻松点,可这没完没了的应酬,喝得胃里翻江倒海,脑袋昏沉……
这日子,真他妈不是长久之计。他疲惫地靠在门后,听着外面张翠花还在兀自叫骂的声音,心里那股迷茫和烦躁更甚。
院子里终于清静了些。江月英看着女儿走进来,脸上的那份因女儿争气而挺直的底气还未完全散去,但眼底的担忧被驱散了。
她迎上去,温声道:“晚星,别听那些闲话,快洗手,吃饭了。妈给你炖了鸡汤,补补。”
苏晚星洗了手坐下,桌上金黄的鸡汤香气扑鼻,她心里暖暖的,笑道:“妈,咱家最近伙食开得真好,前几天是虾,今天又是鸡。”
江月英盛了满满一碗汤,汤里沉着大块的鸡肉,放到女儿面前,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爸念叨的,说你读书费脑子,又天天在外头奔波,怕你累着,营养一定得跟上。”提到丈夫,她语气里满是依靠。
“爸……”苏晚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她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热腾腾的汤,抬眼看向母亲,轻声问:“妈,爸最近怎么都没休息?一直这么忙吗?”
她记得父亲以前再忙,一个月总能歇个四五天的。
江月英盛汤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避开了女儿探询的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是…最近活儿多。快,先喝汤,凉了就腥了。”她低头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试图转移话题。
她不能追问,父母不想说,追问只会让他们更紧张,徒增烦恼。她选择暂时相信他们能处理好。
江月英见女儿似乎被安抚住了,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呢!”
她起身又给女儿添了半碗汤,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汤勺,快步走到碗柜边,从最上面一格摸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递了过来:“哦对了,瞧我这记性!下午邮递员送来的,陈芳给你的信。”
“芳姐来信了!”苏晚星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碗,接过那带着路途气息的信封。
在这个通讯还主要靠书信和公用电话的年代,陈芳的来信是连接她们情谊的重要纽带。
苏晚星自己没有bb机,陈芳在外贸公司虽能接触到更先进的通讯工具,但写信这种更私密、更能表达情感的方式,成了她们之间最常用的交流。
晚饭后,苏晚星回到父母特意为她租下来的那个安静小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巷子里偶尔传来的声响。她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陈芳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