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瞎了眼的丧门星!我打死你!让你跪你就跪!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你今天要是从林卫东那求不来一条活路,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他现在是全县的大英雄,手指头缝里漏出点油水都够咱们家过一辈子了!你给我跪下,听到没有!”
夜深人静,林家崭新的青砖大瓦房外,周翠芬那尖利刻薄的咒骂声,混杂着刘红英压抑的哭泣声。
林卫东刚从后山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山林的凉气。
后山石缝里的发现,让他至今心潮澎湃。那株年份十足的野生紫芝,
已经被他小心翼翼地采下,用布包好藏在了床底下,准备明天就给媳妇熬汤补身子。
至于紫芝下面那道更深邃、更璀璨的金色光芒……他用石头和泥土将缝隙重新封好,做了伪装。
直觉告诉他,那东西比黄唇鱼、比这紫芝加起来都金贵,也更凶险,必须从长计议。
此刻,他刚洗完脚,正准备上炕抱着媳妇,美美地分享今天“吃蛋自由”计划大获成功的喜悦,
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给搅了兴致。
屋里的煤油灯早就熄了,他示意同样被吵醒的苏棉别出声,自己光着脚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门后,侧耳细听。
“娘,你别逼我了……我真的没脸……他都娶了媳妇,
他媳妇还怀着孩子,我没脸去求他……”刘红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自从张大柱被撸掉大队长的职位,张军就彻底成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酒鬼。
他喝醉了,就开始拿刘红英撒气,非打即骂,家里最后那点粮食也被他换了酒。
今天,张军更是把家里最后一口缸都给砸了,扬言要把她卖到山里去换钱。
走投无路的周翠芬,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林卫东身上。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来演苦情戏了?】
林卫东听着门外的闹剧,心里连半点波澜都没有,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他压根没想开门,就想看看这母女俩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炕上的苏棉也坐了起来,她身上穿着的确良的睡衣,头发散在肩上。
她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衣角,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没有一丝嫉妒或不安,只有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厌烦和对丈夫全然的信任。
门外,周翠芬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
“跪下!”她猛地一推,刘红英一个踉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青石台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呜哇——林家婶子!解放大哥!开开门啊!我们知道错了!”
周翠芬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开始嚎丧,那架势,比死了亲爹还悲切,
“是我们家红英瞎了眼,有眼不识金镶玉啊!求求你们看在过去那点情分上,给孩子一条活路吧!”
“张军那个畜生要打死她啊!”
这穿透力极强的哭嚎声,在寂静的村庄里传出老远,很快,左右邻居家的窗户里就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不少人披着衣裳,趿拉着鞋走了出来,对着林家门口指指点点。
但这一次,村民们的脸上再也不是当初看林家笑话的幸灾乐祸,而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刘家人,脸皮真是比俺家磨盘还厚!大半夜跑来人家门口哭丧,也不嫌丢人!”
“可不是,当初嫌人家穷,当着全村的面退婚,那话说得多难听。”
“现在看人家卫东成了英雄,日子过好了,又想贴上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活该!张军那小子本来就不是个东西,她自己选的路,哭给谁看?”
舆论,已经完全倒向了林家这边。
周翠芬见光哭嚎没用,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开始指桑骂槐,污言秽语地往苏棉身上泼脏水:
“……还不是那个牛棚里出来的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下贱的手段,勾引了卫东,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话还没说完,林家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棉挺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身上披着林卫东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宽大外衣,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看都没看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周翠芬,直直地扎在跪在地上的刘红英身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男人的情分,只给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们的好日子是自己作没的,别上我们家门口来哭丧,脏了我们家的地。”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瞬间一静。
刘红英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容光焕发、气场强大的女人,和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眉顺眼、
唯唯诺诺的苏棉判若两人。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能站在这里,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林卫东随即从妻子身后走了出来,他单手霸道地护着苏棉的腰。
他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刘红英,只是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朗声说道:
“各位叔伯婶子,大半夜的,家里院墙外来了两条疯狗乱叫,打扰大家休息了,实在是对不住。”
说完,他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散发着热气的木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手臂一扬,一盆还带着温度、混着皂角味儿的洗脚水,
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劈头盖脸地朝着刘家母女俩泼了过去!
“哗啦——”
水花四溅。
“砰!”
大门被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周翠芬被那带着体温的洗脚水泼了个透心凉,尖叫着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大门破口大骂。
而跪在地上的刘红英,任由那带着皂角味儿的脏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混合着泪水,狼狈不堪。
“疯狗”的比喻,和这盆带着极致羞辱意味的洗脚水,彻底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念想。
她在邻居们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和母亲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中,终于明白,
她和林卫东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一个苏棉,而是一道她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推开还要纠缠的周翠芬,疯了一样地跑进了无边的黑夜。
屋里,林卫东看着自家媳妇微微泛红的眼眶,知道她刚才虽强硬,心里到底还是个软和的。
他走过去,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笑道:
“可以啊媳妇,刚才那几句话,真有咱们石村大队长夫人的气势了。”
苏棉在他怀里蹭了蹭,鼻尖全是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她闷闷地开口,又开始了她的加密通话:
“谁稀罕!吵死了,害得我跟娃都睡不好。以后这种事你少管,让我来。”
林卫东心领神会,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遵命,我的大队长夫人!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人来烦你了。”
这场闹剧过后,林卫东带着弟弟林卫国,趁着夜色,将后山陷阱里那只威风凛凛的鸡王和十几只肥硕的母鸡,
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养殖场后山坡上一个新搭的鸡舍里。
鸡舍严格按照林卫东的“科学理论”建造,看着那只鸡王在自己的“后宫”里耀武扬威地巡视,
林卫东知道,他家的“吃蛋自由”即将实现,“顺风牌”溜达鸡蛋的第一块基石,也算稳稳当当落了地。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卫东哼着小调,正准备去给他的“鸡王爷”请安,
顺便摸两个最新鲜的、带着露水的鸡蛋回来给媳妇和弟媳补补。
他刚走到养殖场,就看见核心队员林大壮,正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从海边那条通往“龙王口”的小路上疯跑过来。
“队……队长!”林大壮跑到跟前,一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脸上满是惊恐和煞白。
“出什么事了?天塌下来了?”林卫东皱了皱眉。
林大壮缓了好几口气,才指着海的方向,声音都变了调:
“不好了!队长!‘龙王口’那边……昨晚……昨晚好像有别的船靠近过!”
林卫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大壮领着他跑到那片隐蔽的礁石滩,指着沙滩上一片凌乱的脚印和几个明显不属于他们村的烟头,声音发颤:
“我今天一早按你说的来巡查,就看到这些!”
“那脚印又深又乱,起码有四五个人,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柴油味儿,肯定是机动船!而且你看这个!”
他从沙地里捻起一个被掐灭的烟头,递到林卫东面前。
“大前门!队长,这是‘大前门’牌的香烟!咱们整个公社,除了王秘书,就没见谁抽得起这个!”
林大壮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们肯定在咱们的宝贝疙瘩上面停了很久!”
“队长,咱们的买卖……是不是被人盯上了?!这要是让他们抢了先……”
林卫东没有说话,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沾着脚印的湿沙,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柴油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鱼腥味。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那片波澜不惊的海面。
他对着已经快急哭的林大壮,声音平静得可怕:
“大壮,去把所有人都叫来,抄家伙!”
“告诉他们,有人想断咱们的财路,砸咱们的饭碗!”
“今天,就让他们瞧瞧,我林卫东的‘金山’,到底有多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