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从后门晃悠进来的少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这就是传说中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力深不可测的龙虎山小师叔？
这形象跟他们想象中的也差太远了吧！
没有金光护体，没有雷电环绕，甚至连一点高手的气场都感觉不到。那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刚从网吧包夜回来的邻家小弟。
不少第一次见到方游的人，心里都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不是吧……就这？传闻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坐在前排的陆玲珑看到方游这副模样，眼睛顿时一亮，小声对旁边的张楚岚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嘛！小师叔还是老样子！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返璞归真，大隐隐于市！”
张楚岚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他觉得这姑娘的粉丝滤镜可能得有八百米厚。
方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全场那上千道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依旧晃晃悠悠，双手插在袖子里，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一屁股坐到那个蒲团上，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就好像回自己家卧室睡觉一样。
高台下，风正豪站在一旁，看着方游这副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打鼓。
小祖宗哎，这可是您自己要办的论道会啊！您老人家就不能稍微打起点精神来吗？这要是搞砸了，丢的可是您自己的脸啊！
不过，他虽然心里着急，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依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一步，用内力将声音传遍全场：“诸位，静一静！”
“今日，承蒙龙虎山方游小师叔不弃，愿于我天下会开坛论道，与我等年轻一辈分享大道心得，实乃我辈之幸事！”
“现在，就有请小师叔为我等开示！”
风正豪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会场里也随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大部分人都还处于一种懵逼和观望的状态。
方游被那掌声吵得皱了皱眉。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扫视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然后懒洋洋地开口了。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三千”、“道法自然”之类的高深理论，就问了一个很简单也很直接的问题。
“你们，一个个天天打坐练功，你争我夺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台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他们好像还真没仔细想过。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变强啊！”一个看起来脾气火爆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喊道。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对！就是为了变强！”
“练功不为变强，难道是为了强身健体吗？”
“力量，才是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时间，会场里群情激奋，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方游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变强之后呢？你们想干什么？”
这下，会场里又安静了下来。
是啊，变强之后呢？
“变强之后，当然是光宗耀祖，让我们门派发扬光大！”一个穿着某小门派服饰的弟子一脸骄傲地说道。
“肤浅！”旁边一个世家子弟嗤笑一声，“力量，是为了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和东西！”
“说得好听！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你胡说！我们是为了维护异人界的秩序！”
“狗屁的秩序！你们所谓的秩序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你这是歪理邪说！”
“我看你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眼看着，一场好好的论道会就要演变成一场菜市场骂街了。
坐在前排的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小师叔根本就不是来“论道”的，他这是来……“诛心”的！
他用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就撕下了在场所有人虚伪的面具，让他们暴露出自己内心最真实、也最原始的欲望。
诸葛青也看明白了。他看着台上那个一脸看戏表情的少年，心中愈发敬畏。
前辈的境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揣测的。他这哪里是在问别人？他分明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拷问每一个人的“道心”啊！
“都给我闭嘴！”
就在会场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陆玲珑忽然站了起来，娇喝一声。她这一嗓子，还真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毕竟，陆家大小姐的威名还是很好用的。
陆玲珑清了清嗓子，然后一脸崇拜地看向台上的方游，朗声说道：“我觉得，修炼，既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而是为了……追寻！”
“追寻更强大的力量，追寻更广阔的天地，追寻那永无止境的‘大道’本身！”
“就像小师叔一样！他拥有着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力量，但他却淡泊名利，随性而为。因为在他的眼中，我们所追求的那些东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所追求的，是真正的‘道’！是超越了这个世界的‘道’！”
陆玲珑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不愧是方游的头号小迷妹，这彩虹屁吹得连方游自己听了都觉得有点脸红。
不过，她这番话倒是让在场的不少年轻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们一直以来，似乎都把“力量”当成了目的，却忘了，力量或许仅仅只是追寻“大道”过程中的一个副产品。
会场里的气氛渐渐从刚才的嘈杂变得有些沉静下来。
就在这时，方游又开口了。
“说得不错。”
他先是肯定了一下陆玲珑的发言，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想过没有。你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真的能带你们去追寻所谓的‘大道’吗？”
“你们所谓的‘炁’，真的是这个世界最本源的力量吗？”
“你们所谓的‘术’，真的能让你们看到山顶的风景吗？”
方游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是啊！
他们修炼的功法，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他们运用的“炁”，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的。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东西。
因为，千百年来，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可现在，这个少年却对这一切，提出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