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方游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夏禾的心头！
她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因为，方游说的，全中！
这些，都是她师父传她功法时，对她的警告！
也是她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能力的不断使用，自己的心性，确实在受到影响。
她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越来越依赖于从别人身上汲取欲望来满足自己。
有时候，她甚至会分不清，到底是她在玩弄欲望，还是欲望，在玩弄她。
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和她师父，再无第三人知晓！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只凭看了一眼？！
这一刻，夏禾看向方游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刚才，她只是因为力量上的碾压而感到恐惧和敬畏。
那么现在，她感受到的是一种，生命层次被彻底看穿的……战栗！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赤身裸体，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看在你没对我动杀心的份上……”
方游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皱着眉，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滚吧。”
“别脏了我的地方。”
滚吧。
别脏了我的地方。
……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却像八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夏禾的心脏！
她夏禾，全性“四张狂”之一的刮骨刀。
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
走到哪里，不是男人们追逐讨好的对象？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羞辱？！
竟然……被人嫌脏？！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猛地涌上心头！
这股复杂到极致的情绪，竟化作了一股力量，让她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看着方游，那张总是挂着媚笑的脸上，此刻，一片空白。
她想放几句狠话。
想说“你给我等着”。
想说“我夏禾绝不会放过你”。
但是，当她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时。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怕了。
是真的怕了。
她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就会被那股神圣霸道的金色气血，彻底净化成一缕青烟！
最终。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方游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然后，她转过身。
拖着那副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那背影，狼狈，仓皇。
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半分妖娆与自信。
方游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
他低下头，看了看刚才夏禾瘫倒过的那片草地。
那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粉红色的，驳杂的气息。
他皱了皱眉。
伸出手，对着那片草地，轻轻一挥。
呼——
一股纯粹的金色神力，化作一阵微风，拂过草地。
那丝残留的粉红色气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连带着那几株因为被吸走生命力而枯萎的小草，竟也重新焕发了生机，变得比之前，更加翠绿。
做完这一切，方游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躺下，拉过芭蕉叶，盖在身上。
“真麻烦。”
他嘟囔了一句，闭上眼睛，很快，又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夜风，在林间呼啸。
夏禾疯狂地奔跑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
逃离那个山坡，逃离那个男人，逃离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树枝刮破了她昂贵的夜行衣，荆棘在她的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驳杂不纯……”
“长此以往，必受其害……”
“沦为欲望的奴隶……”
“滚吧，别脏了我的地方……”
方游的每一句话，都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屈辱，恐惧，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兴奋！
她夏禾，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败得如此彻底。
不是败在实力上。
而是败在了……道的层面上！
那个男人，让她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产生了怀疑，甚至是……厌恶！
他说的没错。
她这身力量，是脏的。
充满了别人的欲望，充满了杂念，充满了污秽。
以前，她乐在其中，将这些当作战利品。
但现在，当她见识过那纯粹、神圣、霸道到极致的金色神力之后。
她再回头看自己体内的力量，只觉得……恶心！
“呕——”
她扶着一棵大树，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想把体内那些驳杂的炁，那些沉淀下来的欲望杂念，全都吐出去！
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那些东西，早已和她的本源，纠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夏禾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她哭了。
这个玩弄了无数人心的妖女，在这一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谁？！”
就在这时，一道警惕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猥琐的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正是“祸根苗”高宁。
他已经解决了那些龙虎山的道士，正准备按照龚庆的吩咐，去和田晋中“聊聊”。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失魂落魄的夏禾。
“夏禾？你怎么了？”
高宁看到夏禾的样子，愣了一下。
在他印象里，夏禾永远是那么的妖娆，自信，把所有男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衣服破烂，浑身是伤，脸上还挂着泪痕。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夏禾身上的气息，极不稳定。
时而魅惑，时而纯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她体内，疯狂地冲突着。
“你……受伤了？遇到硬茬了？”高宁皱起了眉，“是龙虎山的老家伙出手了？”
夏禾没有回答。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向高宁。
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
“高宁。”
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你觉得，我们全性所追求的‘肆意妄为’，就是对的吗？”
高宁又是一愣，他觉得今晚的夏禾，很不对劲。
“你胡说些什么？我们生于世间，当无拘无束，快活随心，这有什么不对？”
“快活随心？”
夏禾自嘲地笑了一声。
“被欲望支配，被情绪左右，让他人堕落，也让自己沉沦……这也叫……快活？”
高宁的脸色，沉了下来。
“夏禾！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个方游，动了什么手脚？！”
“方游……”
听到这个名字，夏禾的身体，又是一颤。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片山坡，那轮金色的太阳，那双淡漠的眼睛。
她忽然站了起来。
“高宁，我问你。”
她的目光，直视着高宁，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偏执的狂热。
“你想不想……见识一下，真正的‘道’？”
“什么道？”高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一种……干净的，纯粹的，可以碾碎我们所有人的……道！”
说完，夏禾再也不理会高宁。
她转过身，竟是朝着自己刚刚逃离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她的步伐，不再踉跄。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她要回去！
她要回到那个山坡！
她要回到那个男人的面前！
她不怕被他杀了，也不怕再被他羞辱。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那股力量，或许，是她摆脱这身污秽，获得新生的……唯一机会！
从这一刻起。
她对方游的目的，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拉拢。
而是转变成了一种，夹杂着恐惧，混杂着好奇，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爱慕的……追寻！
她，要去追寻他的“道”！
“喂！夏禾！你疯了！掌门的任务……”
高宁在后面大喊，但夏禾充耳不闻。
他看着夏禾那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背影，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出事了。
出大事了！
全性最锋利的一把“刮骨刀”，在那个男人面前，仅仅一个照面。
道心，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