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被田纳西的冷淡击退,反而又靠近了半步,指尖几乎要搭到对方的肩上,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有些暧昧和神秘:“哦?但我听说,阁下对‘秩序’的理解,远不止于画布之上。
尤其是在……某些不太方便公开讨论的领域。”她意有所指,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田纳西刚才低语的方向。
这是一个非常直接的试探,几乎是在明示她听到了什么,并且对此感兴趣。
田纳西终于再次转过头,这次他直视着贝尔摩德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被戳破的惊慌,也没有被搭讪的厌烦,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
“女士,”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你的投资意向是基于某些道听途说的‘听说’,我建议你谨慎一些,高回报往往伴随着你无法想象的高风险。”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当你并不真正了解你试图接触的‘领域’及其……‘规则’时。”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不仅拒绝了试探,更隐隐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
同时暗示——无论她代表哪方势力,此刻的行为已经越界,并且在他眼中显得十分业余和危险。
贝尔摩德伪装出的笑容终于僵硬了一瞬,田纳西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否认,没有承认,没有好奇,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评估和直接的警告。这种反应,要么是他真的毫不知情且极度谨慎,要么……就是他早已看穿了一切,并且毫不在意。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她这套精心准备的、用于试探和套取情报的“社交名媛”伪装,在对方眼里可能就像个小丑。
她迅速权衡利弊——强行继续试探,不仅可能一无所获,反而可能引起对方更深的警惕,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吓跑了真正的目标——赤井玛丽。
她的主要目标始终是赤井玛丽,试探田纳西只是顺带和出于她自身的好奇与谨慎。
几乎是在瞬间,贝尔摩德就做出了决定——她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自然,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和恰到好处的退缩:“哦,真是抱歉,看来是我太冒昧了。请原谅一个艺术爱好者对科技与艺术结合点的过分热情。”
她举了举杯,姿态优雅地后退一步,“不打扰您欣赏画作了。”
她转身离开,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只是一个搭讪失败的名媛,自然地融入了不远处另一个交谈圈,很快就被其他人围住,言笑晏晏,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赤井玛丽伪装体‘助理’仍在原区域,注意力依旧集中在你身上,对刚才的插曲表现出了轻微的关注。”
田纳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嘲。
贝尔摩德的试探在他的预料之中,而她的及时退却,也证明了她至少此刻是以任务为重的。
这场小小的交锋并没有影响饵料的香味,反而可能让暗处的赤井玛丽更加好奇:这个能让一个明显经过训练的试探者铩羽而归的“科技新贵”,究竟是何方神圣?
——即使贝尔摩德伪装了,然而某些特质在专家眼里依然明显,对方或许不了解“千面魔女”的易容本领,但也应该能看出她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千金名媛。
计划,仍在顺利进行,而贝尔摩德,大概会换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继续她的观察了。
田纳西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伦敦的夜,还很长。
*
刚进去沙龙的时候,田纳西便注意到了一位穿着深色天鹅绒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阿尔杰农·克劳福德。
对方似乎是一个口碑不佳的艺术品中间商,就他站在这里的这一会儿,已经听到了不少对方的负面评价。
克劳福德正以足够让旁人听清的声音地吹嘘自己刚帮某位贵族脱手了一件“来源微妙”的古董,并试图与韦斯顿爵士搭话,但被爵士冷淡地应付过去。
克劳福德显得有些悻悻,转而又向另一位宾客抱怨了几句爵士的“傲慢”。
田纳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正在更换酒水的服务生,他胸前的号码牌上写着73号。
当克劳福德略显粗鲁地从他托盘里拿走一杯威士忌时,服务生的手指微微收紧,托盘轻微晃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快压抑下去的厌恶与紧张。
田纳西看到了这个瞬间——但并未深究,毕竟这只是沙龙里无数细微互动中的一个,而他的目标,始终都是赤井玛丽。
然而大约在十五分钟以后,一位打算去露台透气的女士,在经过通往露台的走廊时,发现一扇虚掩的休息室门缝下,渗出些许深色液体。她好奇地推开门——
“啊——!!!!”
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沙龙的喧嚣。
阿尔杰农·克劳福德倒在休息室靠近门口的地毯上,眼睛惊恐地圆睁,面色呈不正常的鲜红色——这是氰化物中毒导致的缺氧体征,嘴唇微微发绀。
他的右手附近掉落着一个摔碎的烈酒杯,酒液和碎片已经溅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英国警方迅速赶到并封锁现场。
杰克探长在初步了解情况后,出于谨慎宣布:“诸位,为确保安全并收集证据,我们在询问后可能需要对所有宾客进行简单的随身物品检查,请各位配合。”
田纳西眼神一滞。
因为提前了解了赤井玛丽的难对付,加上贝尔摩德的暗示,他风衣内袋里的藏着特制的微型炸弹,虽然看着小,但是威力巨大,如果被发现了,也是一个麻烦。
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贝尔摩德易容的红发女郎身体僵硬了一瞬——显而易见的,她的手包里显然也有不便见光的东西。
看来必须立刻解决掉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