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顾劭南也知道新市场要招租的事。
他跟工友陈枫借了五百元,又跟杨厂长预支了一个月工资。
杨厂长是因为看好他在广交会的表现,爽快的答应了。
顾劭南心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天还是他和陈清荷领证的日子。
因为喜庆,陈清荷特意穿了红裙子,顾劭南忽然就想到看灯笼那晚上,林穗的红裙,愣了一下。
陈清荷撅了撅嘴,“不好看吗?”
“好看。”顾劭南笑着说。心想,这辈子,清荷才是他的妻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以后他和清荷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牵了她的手,到了婚姻登记处。
可是拿到红本本的时候,顾劭又是一愣。
陈清荷看他好像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心里不舒服,“劭南,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顾劭南笑道:“对,今晚回去跟我妈吃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陈清荷不太愿意回去。
顾劭南又说,“我妈其实很喜欢你的,你记得第一次到我家吗,我妈那会不知多希望你成为她的儿媳。”
“是吗?”陈清荷心想,以前是以前,一牵扯到钱的事,就不喜欢了。
但今天是领证的日子,她不想扫兴,“好吧。顺便告诉她,我准备去罐头厂工作的事。”
听说陈清荷找到了工作,马秋容总算舒心了些,对顾劭南说,“你们鞋厂还招人吗?让顾燕去当个线上工人也好。”
陈清荷心想要是顾燕有工作,不用总是吸他们家的血,于是说,“劭南你多给留意一下。”
马秋容看儿媳妇总算顺眼些了,笑着给她夹了两块猪肉,“多吃点,你太瘦了,以后怀了孩子,营养会跟不上。”
陈清荷心里不舒服。
难道一结婚就要生孩子?
“妈,等顾燕的小宝长大点再说吧,我怕你照顾不来。”这话讽刺意味满满的。
马秋容怎么会听不出来,“别说两个孩子,三个我都能带。”
儿子和女儿都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就不能给女儿带孩子呢?
陈清荷顿时没了食欲。
带一个孩子,和带两个孩子的质量是一样的吗?
她看过好多农村人家的婆婆,同时带几个孩子的,一边还干家务活,那些孩子就在地上爬来爬去,吃了鸡屎、狗屎都没人知道。
陈清荷心里怄气,这晚原本可以睡在老家的,也要回县城去,马秋容有话跟儿子说,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顾劭南不得不留下陪母亲。
陈清荷一听,冷笑一声,刚还吃两碗饭呢,忽然就不舒服了?偏偏顾劭南是个大孝子,于是自己骑着单车走了。
不想独自回租房子那里,她去了小姨家,结果看见谁,刘高?
苏月梅不知收了什么,看见陈清荷,赶紧把东西放裤兜里,笑道,“怎么忽然来了?”
陈清荷瞪着刘高,“你妈不是说你快结婚了吗?”
刘高嘿嘿一笑,“我妈说的?你也信。”
陈清荷对这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却可以利用他,罐头厂的工作就是他介绍的,“小姨,你先回屋里,我跟刘高有两句话说。”
苏月梅看了看左右,“别说太久。”
刘高笑得吊儿郎当的,“听说你进了罐头厂,可别忘了我的功劳。”罐头厂的副厂长是他的堂叔。
他上下打量着陈清荷,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陈清荷心里是羞愤的,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另外,我有个很讨厌的人,想让你帮我查一查她,顺便给她点教训……”
这边,林穗为了惠众的第一批订单能一鸣惊人,选材都是自己把关。
听说孙家村有她需要的木材,时间赶,为了不浪费时间,翌日,她带上厂里新招的采购许青,去村里人家挑选。
和主人家上山看木材没多久,原本还好好的天气,忽然乌云滚滚的。
没一会,狂风摇曳着大树,电闪雷鸣。
“林厂长,还是先下山吧。”卖木材给她的是夫妻俩,丈夫孙荣说。
同行的还有孙村长,“是啊,等大雨来了就危险了。”
林穗已经看过木头,觉得oK,“行,咱们下山之后再商量价格。”
另一边,周池也刚到竹木厂,就遇到于晓东在门口张望,神色有些焦急,“怎么了?”
“是周书记啊,快下大暴雨了,我们林厂长还没回来。”
周池也眉头一拧,“去哪了?”
听到林穗去了李家村山上选木材,立即开着摩托车走了。
孙家村是镇上最偏远的一个村落,但那里林木茂盛,品种繁多,还有野兽出没。
周池也把车开的飞快,好几次差点滑进路沟沟里。
还没到孙家村,就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被狂风吹得跟箭似的,打的人睁不开眼,苍白的闪电划过,他的脸冷峻得让不敢直视。
孙家村的人看见了,都吓了一跳。
“周书记,你怎么来了?”
周池也不是坐在办公室的人,这几个村都走了好几遍,又长得那一副模样,村民几乎都认识他。
有胆子大的,给他递烟。
周池也没接,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过来买木材的林厂长下山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
“还没呢。”一位老阿婆说,“我儿子和媳妇就跟她一起上去的。”
忽然,有人喊了起来,“下来了下来了!”
却只有卖木材的夫妻俩,和林穗厂里的人。
周池也目光一凝,“林厂长呢?不跟你们一起?”
“有个野猪!”许青气喘吁吁,“本来是一起下山的,走着走着,忽然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野猪,大家躲着,再回神,不见林厂长和孙村长。”
孙荣媳妇说:“是啊,我们找了一会,没找到,下着大雨,我们不敢在上面逗留,下来搬救兵。”
周池也神色一冷,“上山就是这条路吗?你还有你你,跟我一起上去找人。”
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边,山上。
大雨倾盆,林穗不仅浑身湿淋淋,还摔了一跤。
因为孙村长。
孙村长躲野猪的时候,被藤蔓绊到,往下滚去,林穗想要抓他一把,谁知给他带着一起滑了下去。
她就纳闷了,怎么会忽然窜出野猪。
也不知是不是野猪,黑乎乎一团,因为下大雨看不清楚,加上孙村长呼救,她也来不及观察。
被孙厂长扯下去后,林穗摔得七荤八素,一抬眼,周围就只剩下她自己!
村长人呢?
真是邪门了!
这到处都是树木,天色又暗,林穗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有时上山,或者下河,总会碰到一些怪事。
比如山路走得好好的,忽然没了路,而是一堆荆棘乱草。比如在河沟里摸着河蚌,忽然水不见了,人往前去,其实越走水越深,会淹死在水里。
林穗顿时毛骨悚然。
遇到这情况,老人家怎么说的?撒尿,或者骂!骂得越凶、越响亮,效果就越好。
林穗这会没一点尿意,只能选后者。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村里骂人最厉害的粗言烂语都出来了。
殊不知,孙村长已经跑下山,旁边还有个二流子,叫孙二,穿着蓑衣。
孙二把他带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数了二百元大团结给孙厂长,“给你的报酬。”
“咱们说好的,千万别闹出人命。”孙村长道。
“放心,就是吓唬她。”那男人叼着烟,看了眼山上。
这鬼天气,那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吧。
孙村长领她去的那个位置,刚好在山坳里,可不好找。
与此同时,周池也带着村里人到山上找人。
虽然下着大雨,但地上留下很多深脚印不是一下就能冲掉,没看到有野猪的脚印。
周池也眼眸一凝,和另外一个人兵分两路。
走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人,忽然听到一点声音,从隔壁的山坳里传出来,
他飞快跑了过去,因为赶得急,在小路上像滑雪橇似的,滑行了好远,声音越发清晰了。
林穗实在骂的累了,眼前还是一样,可见不是鬼打墙,应该就是她摔沟沟里。
风吹来,冷死人,她准备往上爬,突然一愣。
幻觉了吧。
她怎么看见周池也了?
他穿着雨衣,但头套被风吹歪到一边,雨水顺着他的眉眼滑落,眼神焦灼,锐利的视线扫过来,一眼就看见她,忽然眼睛一眯,“站在那别动。”
正说着,林穗就摇晃了一下。
这才发现,自己脚的一块石头松动了,上面的雨水冲下来,此刻摇摇欲坠。
她吓得脸都白了。
周池也瞳孔一缩,“我马上过来。”
他看了下左右,忽然抓了一根藤蔓,试了试,朝她荡了过来,人猿泰山似的,一手勾住林穗的腰,把她带离了石头,跃到对面的草丛里。
这一下如电影镜头似的,刺激得林穗肾上素飙升!
由于惯性,他们即将摔个狗啃泥的时候,但周池也强劲有力的手臂,换了个位置,垫在林穗下面,背部着地。
他闷哼了一声。
林穗压在他上面。
四目相对,哗啦啦的雨声都听不见了。
只有不知谁的心跳声,如擂鼓似的,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雨水顺着林穗的眼,落到周池也的鼻尖,一滴滴,他眼神漆黑得像乌云翻滚,在里面蔓延的不是雨水而是浓墨。
林穗的一颗心快要蹦出来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这一刻她忽然很想亲他。
周池也的手扶着她的腰,捕捉到她吞咽的动作,黑眸又暗了几分,下一瞬扣住她的后颈让她更贴近自己,两人的唇只相距不到一厘米。
林穗的呼吸一滞。
“轰隆”一声雷鸣。
一切暗涌戛然而止,林穗像被雷劈了一下,赶紧从他身上挪开,混乱中也不知手也不知压到哪儿,听到他一声闷哼。
林穗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池也双眸一睁,深吸一口气后坐起来,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套她身上。
“用不着,都湿透了。”林穗说。
周池也看了她几秒,“没事吧?”声音有点暗哑。
“还好,你呢?”林穗脸上的笑还没褪去。
周池也眼神比刚才还幽深,“我的背有点疼。”
“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先下去。”周池也说。
林穗刚要挪动脚步,“嘶”了一声。
脚踝一股钻心的疼,应该是去救孙村长时,崴到的。
周池也蹲下,给她查看了一下,“肿了,我背你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嘴上不好意,下一秒却趴人家背上了,“那辛苦你了周书记。”
一声哼笑从男人的胸腔发出,“那回去你得好好感谢我。”
哈,这人!
虽然风吹雨淋,但林穗这一刻没觉得冷,往他脸上瞄了又瞄,从这个角度,看到他凌厉的下颌线,雨水滑过,英朗又性感得要命。
似乎感觉到她的打量,周池也侧眸过来,“很喜欢看我?”
林穗赶紧移开视线,“看路。”
周池也又是一笑。
两人都不认识路,反正一直往下走就对了。
到了山脚下,看到一户人家,家里就一对老年夫妇,老人家没见过周池也,但俊男美女嘛,总是让人格外包容,又听说是翠竹乡的书记,老人家让他们进屋歇会。
老婆婆还把家里的祖传的铁打药酒拿出来,给林穗擦脚。
周池也把林穗的裤腿卷上去一点,握住她的脚,揉了起来,“是这吗?”
“嘶嘶,对对,就是这。”林穗疼的叫了起来。
周池也眸色更深,用自己认为适中的力度给她按揉。
他的手暖得不像话,好舒服,林穗这个社牛也忍不住脸上发烫,为了转移注意力,问:“你怎么会来这?”
“问你爸。”周池也也要转移注意力。
女人的脚踝细嫩柔软,好像捏一下就要碎。
他看向老头子,“老人家,这距离村长家有多远?”
“有点路程。”老头子说,“我这是南边,他们是东边,从这路绕过去,大概一公里吧。”
林穗下意识就说,“这么远。”
周池也哼笑,“也就一千米,你初中没跑过?”
两个人都湿哒哒,不能多呆,揉了铁打酒后,她的脚感觉好点了,雨小了点,也没恐怖的电闪雷鸣,主要是,天快黑了。
周池也看了看她:“还是走吧。”
感谢了老人家一番,他再次躬下身,“上来。”
林穗眨了下眼,笑道,“一公里。”
“那你自己走?”
“……”
有免费人力巴士不坐是傻瓜,林穗再次跳了上去,还听到后面的老婆婆对老头子说,“你看人家对媳妇多好……”
林穗有点甜滋滋,又瞄了他一眼。
男人嘴角好像往上翘了一下?
雨幕连天,他就这么背着她走着,周围寂静得只听见雨水打在小路两旁树上,沙沙的声音。
林穗忽然有点不厚道的想,这同行的一段路可以再长一点。
“周书记,你家里都有什么人?”这是她第一次问。
周池也转头看她一眼,“终于关心我家里情况了?”
“多了解一下总是好的。”
“我爷爷奶奶都健在,他们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我爸爸是老大,到我就两兄弟,我上面还有个大哥。”
简洁,清晰。
“那你家里人都是干什么的?”这也要知道的吧。
虽然猜到他背景强大。
但听他说出来,林穗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样的人家,会接纳她吗?
“怎么,怕了?”
“挺唬人的。”林穗问:“你之前说老家只有你爷爷在,你爸爸在沪城?你哥哥和妈妈都在沪城,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