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到处都充斥着来苏水的味道。
马大勇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正靠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地吃着曹秀喂过来的小馄饨。
“媳妇，你真好。”马大勇含糊不清地开口，嘴里包着馄饨，“这馄饨太好吃了。”
曹秀用勺子又舀起一个，吹了吹才送到他嘴边。
“现在知道我好了？
以前你还说你大姐好呢！
哼，现在好了吧？脑袋都开瓢了。”
马大勇讪讪地笑了笑，把馄饨咽下去，“她毕竟是我大姐嘛……”
“大姐？有她那么当大姐的吗？”
曹秀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柜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哐当”一声。
“她都住城里当上城里人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除了上次给我们出了个卖猪大肠的主意，还帮过我们什么？
上次我们好心送她吃猪大肠，她还嫌弃我们没洗干净呢！
没洗干净怎么了？那不是肉啊！那是你这个弟弟想着她，才给她送去。
吃都吃完了，还好意思指着我们鼻子骂。
这次你住院，医药费、营养费，哪样不要钱？
你又是因什么住院？还不是她！
要不是她，你哪里需要受这么大的罪！”
曹秀越说火气越大。
“她那天就交了几十块，人就跑了。
到现在都没再拿点钱出来，天天空着个爪子来医院掉几滴猫尿有什么用！
你伤的可是脑袋！你这还是醒了，那万一没醒过来，
有个啥事？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这次我们一定要问她要一笔钱！
她害你住院，没个几百块的，这事没完！”
马大勇一听能有几百块，眼睛都亮了。
这得卖多少天卤菜才挣到那么多钱。
“那行，媳妇都听你的。”
他现在每天躺医院里，也出不了摊，大姐不给他们家拿个几百块，他们一家子怎么生活。
还是他媳妇聪明，让他继续装着没醒，他大姐确实是太小气了。
曹秀见他认同了她的话，这才又端起搪瓷缸子，继续喂他吃馄饨。
两口子完全没把马香兰的死活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
怎么从她身上再扒一层皮下来。
为了要这钱，曹秀还把马家老婆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反正她要是不想儿子给她养老，那她就滚去马香兰家住。
隔壁病床上的病人家属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两口子。
真的是什么钱都敢算计啊！
……
天暗了下来，许文秀这边刚吃上晚饭。
突然隔壁院子，再次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声。
先是男人大声的咒骂，接着是女人凄厉的尖叫，中间还夹杂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许文秀挑菜的手一顿，接着还是挑了一筷子酸菜粉丝放到碗里。
老二他们也听到了，这声音一听就是马香兰家男人下班回家了。
李爱华端着个碗，侧着耳朵听了下。
“这马香兰的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打老婆孩子，和马香兰倒是还挺般配。”
陈平也皱起了眉，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许卫华一脸的冷漠，什么锅配什么盖子，闹得越凶越好。
几人吃完饭后，隔壁院子的动静还没停。
许文秀把他们叫进堂屋里，大家坐在炉子旁看着她。
“今天下午这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她的声音很平静，是真的在与他们闲聊家常。
李爱华和陈平对视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许卫华一听就知道他妈说的是隔壁的事。
只是这么晚了，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事？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李爱华立刻点头附和，“干妈，老二说得对，她就是活该。
我看马香兰那人，典型的眼红病，嫉妒心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陈平接着开口道，“没错。
她娘家不爱，婆家不疼的。
自己又拎不清，还喜欢到处惹事生非，日子乱得跟打结的毛线似的。”
他觉得二哥说得对，对付这种人，他们就不能心软。
许文秀听着他们的话，点了点头。
“你们说得都对。”
她的目光从三个年轻的脸庞上扫过，带着一丝过来人的郑重。
“以前老话总说娶妻娶贤，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家，男人和女人都很重要。
你们以后不管是娶媳妇也好，还是家里的姐妹要嫁人也罢，这眼睛都得擦亮点。”
许文秀说的话，字字敲在三人的心上。
“若是娶到或者嫁到那种心术不正的人，那祸害的就不止是你一个人，而是你们家三代都得跟着受罪。
高家今天这事，你们也看到了。
高家大嫂人心善，高家大哥人老实，所以胡家那种无赖才敢蹬鼻子上脸。
幸好还有个高家老太太是明白人，不然胡家得逞了，那一家子以后都要被欺负死。”
许文秀朝墙那边偏了偏头，“再看隔壁。
马香兰心不正，她男人又是个窝里横的，她弟媳更是个搅家精。
你看他们家，有一日安宁吗？
家里孩子小小年纪就天天跑人家里蹲着要肉吃，家里不教还以为荣，
孩子在这样的家里长大，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许卫华三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之前只是觉得马香兰是罪有应得。
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深思过。
许文秀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道。
“一个家庭，想要安稳，想要兴旺，另一半的人品是根基。
心正则家安，责重则情稳。”
许文秀也是今天听到高家老太太的话，回来又看到马香兰的惨状，心里不免就想得多了些。
她不求孩子们大富大贵，但求他们一生平安顺遂，家庭和睦。
许卫华垂下眼帘，手指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心正则家安……
他想到了那个让他憎恶的家，想到了孙静，想到了张海林。
那两个人，哪一个心正了？
所以那个家，从根上就是烂的。
他抬头看向母亲，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李爱华和陈平也都低头沉思，显然许文秀的话对他们触动很大。
许文秀看着陷入沉思的三人，没有再说话。
她的视线朝着外边院子看去，很多事说是没有用的，只有他们亲眼看到，亲身体会的时候才会明白。
过了良久，陈平站起身，有些拘谨地说道，“许姨，二哥，华子哥，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奶还在家等我。”
“路上小心点。”
许文秀叮嘱了一句。
“好嘞，许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李爱华把陈平送到院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子，明天过来早点，要出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