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活着就不待见我,死了我还能指望你保佑……”
病房里的人全望向走进来的年轻男人,只见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冷意,讥讽地望向张海林。
张海林脸上的那点得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僵在了嘴角。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二这个逆子会突然出现。
“你……你来干什么?”
这个讨债鬼!
张海林一口气没喘上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差点当场就要晕过去。
他活得好好的,一开口就咒他死,许文秀生他出来,就是为了克自己的吧!
许卫华打量了张海林一圈,病床上的他除了那条打着石膏的腿,脸上已经看不到李爱华留下的巴掌和拳头。
脸色红润,甚至比离婚前还胖了一圈,哪里有半分张红萍说得无人照料模样。
这老东西活得不是挺滋润的吗?
“三十块钱,给我。”
许卫华心底冷哼一声,懒得再废话,直接走到病床前,伸出手,言简意赅
这钱,是离婚时白纸黑字写好的,张海林每个月要付给许文秀的。
他妈嫁进张家二十几年,没花过老东西一分钱,反而还全是花的他妈的工资,这钱母亲就该拿。
“你一来也不问问我身体怎么样了,一开口就问我要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张海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里气得不行,昨天弟弟两口子来他都没这般生气。
“老子?你他妈的配吗?怎么着,需要我给屋里的各位叔叔阿姨好好宣传一下,你的丰功伟绩吗?
比如你和孙……”
许卫华嗤笑一声,脑袋莫不是被李爱华打傻了吧!
老子,真当他稀罕啊!
“你给我闭嘴!”许卫华的话还没说完,张海林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还真不敢让老二说下去,能在病房里住的都是有单位的,一般人谁舍得住院啊!老费钱了。
京市这地方,指不定拐个弯就知道谁是谁了,他那点破事要是被这个逆子抖落出来,他以后还怎么在厂里做人?
“对了我正式通知你一声,你爷爷我以后叫许卫华,老子不稀罕跟你姓。”
老二笑吟吟地说道。
张海林听到老二把姓都改了,气得脖子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一拍床沿,震得手掌发麻。
他气得浑身发抖,右手胡乱在床边摸索着,似乎想找什么东西砸过去。
“你个畜生!竟敢改姓?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看我不抽死你个不孝的东西。”
许卫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抽我?就你现在这德行,省省吧。再说了,您什么时候养过我?
我从小到大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妈上班挣来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压低得只有张海林自己听得到,“你那点工资,不都拿去养孙静那个破鞋了吗?需要给大家好好宣传一下吗?”
老二的话字字诛心。
张海林的脸色由青转白,手指紧紧攥着床单,骨节用力得发白,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没养你,不然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老子现在姓许,我只是我妈的儿子,少他爹的废话,赶紧给钱!”
许卫华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隔壁床竖着耳朵听的病人。
“我是你老子,要钱没有,我是不会给你的。”
张海林几乎是吼出来的,却又慌忙紧张地瞟了眼隔壁的病人。
隔壁床的大爷和他儿子在假装看报纸,可俩人把报纸拿反了。
“三十块。”许卫华重新伸出手,语气冷硬,“不给我就去厂里和你们领导好好的说道说道。”
许文秀养的,可真他妈的是个好儿子啊!
张海林咬紧后槽牙,气得浑身发抖,他刚得到的钱还没捂热和呢!就要进别人的腰包了。
他哆嗦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袋子,时不时地还瞥一眼老二,从里面抽出三张大团结数。
担心老二会把他的钱全抢过去,毕竟这孽子很有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拿去,赶紧给我滚!”张海林把三张大团结捏在手中,想要甩到老二脸上,可一对上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手腕就软了,钱轻飘飘地落在了被子上。
张海林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孽子他们娘俩都给他等着,等他出院了,他就上制衣厂找许文秀的领导,看他怎么收拾许文秀……
许卫华拿起钱,仔细抚平收好,再揣进兜里,转身就走。
不想给?由不得他。
张海林看着老二离开的背影,觉得他再说下去自己可能会被气死!
……
李爱华在厨房煮鸡蛋,许文秀在屋里数了下最近这段时间挣到的钱,十一月前些天都立冬了。
这天很快就会冷起来,老大在黑省,一家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上次寄去的腊肉和钱应该收到了,可那边的天,怕是已经飘雪了。
天寒地冻的,尤其是儿媳妇刘凤英还怀着身孕,大孙子才八个月大,上次给他们寄的钱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舍得用。
这周休息,还是得去邮局给老大打个电话,问问他还缺点什么,她好多准备一点。
想着想着,许文秀的思绪又飘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身上。
她还寻思着再去一趟金罗村,问问徐家嫂子,女儿还喜欢些什么,寄点东西过去,也算是当妈的一点心意。
一想到女儿,许文秀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
“妈,妈,我回来了!”老二一进院子里就开始喊。
许文秀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多大个人了,小声点,隔壁的邻居应该都睡了。”
她走出屋子笑着对着老二说。
等到休息的日子,李爱华头天晚上就回了自己家。
许文秀则带着许卫华,准备先去供销社买些东西,再去金罗村的徐家。
他们是许文秀的恩人,哪能空手上门。
母子俩一进供销社,那股国营单位独有的优势一眼就瞧出了。
几个穿着蓝色棉布工作服的营业员聚在一起闲聊,对前来买东西的顾客爱搭不理,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看到有人问价,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许卫华的眉头皱起,这些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牛的,当供销社是他们家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