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已动,故人将至。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让屋内的三个人,心中,都是一动。
雷无桀瞪大了眼睛,看看王行之,又看看萧瑟,满脸的不可思议。
“百晓堂?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难道,他们真的能算到未来?”
这事儿也太玄乎了。他们从临川城改道来琅琊山,完全是萧瑟临时起意,前后不过一两天的时间。百晓堂就算情报网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吧?
除非,他们真的,不是靠打探消息,而是靠“算”的!
李寒衣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她曾听师尊李长生提过百晓堂的“天机推演”之术,但一直以为,那更多的是一种夸张的传说。如今看来,这门诡异的术法,恐怕,是真的。
萧瑟的心,则沉得更深。
“故人”?
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
谁是“故人”?
是指他,永安王萧瑟?琅琊王氏,曾是皇叔的门阀,从这层关系上说,他与琅琊王氏,确实算得上是“故人”。
还是指,他身边的,雪月城二城主,李寒衣?书圣与李长生,同为当世顶尖的人物,或许,有过什么交集,所以,李长生之徒,也算是“故人”?
又或者,这个“故人”,指的是,别的什么人?
百晓堂的这八个字,看似给了提示,实则,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看来,百晓堂主,与书圣前辈,交情匪浅。”萧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带着一丝苦涩,滑入喉中,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家师与姬楼主,是弈友,也是酒友。”王行之坦然说道,“更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知己。”
百晓堂楼主,姓姬。
这个信息,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王行之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显然,是在向他们,表明一种,坦诚的态度。
“既然,姬楼主,已经预告了我们的到来。”萧瑟放下茶杯,目光,直视着王行之,“那想必,也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吧?”
他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苏慕设局,引他们来此。百晓堂传信,预告他们到来。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和雷无桀、李寒衣,就是网中的鱼。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要,主动,去撕开这张网的一角,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
面对萧瑟,这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王行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为难之色。
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信上,除了那八个字,便再无其他了。”
“萧公子,你,太高看,‘天机推演’之术了。”
“家师曾言,天机,如雾中之月,水中之花。看得见,摸不着。强行去探究,只会,反受其噬。”
“姬楼主,能推演出‘天机已动’,算出,大致的方位和时间,已是,极限。甚至,可能,已经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至于,来的是谁,为何而来,他,是算不出的。”
王行之的这番话,让雷无桀,有些失望。
“搞了半天,还是个半吊子啊。”他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萧瑟却从王行之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百晓堂楼主,算不出,来的是谁。
但是,他却用了,“故人将至”,这四个字。
这说明,他虽然,算不出具体的人,却能,模糊地,感觉到,来的人,与琅琊山,或者说,与书圣,有着,某种,深刻的,渊源。
这,就更有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萧瑟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我们来此,只为一件事。”
“想向书圣前辈,请教,关于‘天机卷’的,一些秘密。”
当“天机卷”三个字,从萧瑟口中说出时。
王行之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反应,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的萧瑟,捕捉到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雷无桀,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停下了,想要去拿桌上点心的手,正襟危坐,不敢出声。
“天机卷……”
王行之,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瑟。
“萧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而是,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
“我叫萧瑟。”萧瑟平静地回答,“永安王,萧瑟。”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心思,比海还深的老怪物面前,任何的,隐瞒和欺骗,都是,愚蠢的。
坦诚,才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永安王……”
王行之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意外。
“原来,是殿下当面,行之,失礼了。”他站起身,对着萧瑟,重新,行了一礼。
这一次,是臣子,对皇族的礼。
“王兄,不必多礼。”萧瑟抬了抬手,“我今日,并非以皇子身份前来,只是,一个,为求解惑的,晚辈。”
“殿下,请恕我,直言。”王行之却没有,顺势坐下,而是,站得笔直。
“关于‘天机卷’,家师,是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为何?”雷无桀忍不住,插嘴问道,“不就是一幅画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不是画。”王行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那是,一道,用天下气运,和无数人的性命,做赌注的,催命符。”
“十二年前,家师,因为,绘制了那幅星图,泄露了天机,才导致,琅琊王府,遭受灭门之祸。”
“这些年,他,看似,饮酒作乐,不问世事。实则,是活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之中。”
“他,绝不会,再碰,任何,与‘天机卷’有关的事情。”
“也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关于它的,任何秘密。”
王行之的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
这让萧瑟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想过,见到书圣之后,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却没想到,连书圣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被他的弟子,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如果,书圣,真的,因为当年的事情,心存芥蒂,不愿再谈。
那他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苏慕,费尽心机,引他们来此,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吃一个,闭门羹?
这,不合逻辑。
除非……
萧瑟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王行之说的,不是全部的真相。
或者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就在屋内,陷入僵局的时候。
院子里,那个,一直,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的老者,忽然,动了一下。
他,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梦呓。
“酒……我的酒呢……”
“姬老怪……你又……偷我的酒……”
“不行……这盘棋,我还没输……再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在桌上,摸索着。似乎,是想找酒坛。
结果,摸了个空,一个不稳,整个人,“扑通”一声,从石凳上,摔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不轻。
“哎哟!”
老者,发出了一声,痛呼,总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他揉着,摔疼的屁股,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把地……给弄歪了……”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晃晃悠悠地,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正好,对上了,从屋里,走出来的,萧瑟三人。
老者的动作,停住了。
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想,看清眼前的人。
然后,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嫌弃的表情。
“哪来的,几个,小娃娃?”
“王行之!死哪里去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让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山上带!”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的声音,又老又哑,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