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下,他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件早就被划得破破烂烂的t恤。
那是一件纯棉的t恤,吸汗,柔软,结实。
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摇摇欲坠的木头架子。
“算了,反正也回不去了,留着也没啥用。”
他下定了决心。
“刺啦——”
他抓住t恤的下摆,用力一撕,布料应声而裂。
他把自己身上这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衣服,撕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长布条。
赤着上身,洛序感觉山谷里的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凉。
但他顾不上了。
他用这些布条,代替绳子,将门框的三个连接点,一圈一圈,死死地缠了起来。
布条的摩擦力比藤蔓大多了,他用尽力气,把每一个节点都勒得紧紧的,打上一个又一个的死结。
这一次,那个简陋的门框,终于颤巍巍地立住了。
“呼,搞定一半。”
洛序擦了把额头的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总算有了一点成就感。
“光有框不行啊,还得有门板。”
他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门框,继续嘀咕。
“不然钥匙插哪儿去?”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破钥匙到底要怎么用,但仪式感得到位。”
接下来的工作,就更像是编筐了。
他找来许多更细的树枝,用藤蔓和剩下的布条,横七竖八地编织在门框里。
他的手法很粗糙,编出来的“门板”歪歪扭扭,到处都是窟窿,风一吹就晃。
但不管怎么说,它现在看起来,确实,像一扇门了。
一扇全世界最简陋、最原始、最不靠谱的门。
当洛序把最后一根藤蔓系好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山谷上空。
篝火燃烧着,映着他赤裸的上身,汗水在肌肉的轮廓上反射着油亮的光。
他站在自己亲手打造的“门”前,看着这个高约两米,宽不足一米的拙劣作品,心里五味杂陈。
“晚烟姐,你看。”他转过身,声音有些沙哑地对那个昏睡的女人说。
“门,我给你造好了。”
他走到秦晚烟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依旧滚烫。
“你可得撑住了。”
洛序的眼神,落在那个立在火光与月色中的简陋门框上。
那是他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能不能带你回家看病,就看这一把了。”
洛序站在那个自己亲手搭建的、歪歪扭扭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山谷里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拂在他赤裸的上身,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古朴的黄铜钥匙。
钥匙的触感冰凉,却让他那颗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不再犹豫,走到门前,将钥匙对准了那些用藤蔓和布条胡乱编织的“门板”的缝隙,缓缓地插了进去。
没有锁芯,没有机关。
钥匙只是卡在了两根树枝的交叉处。
洛序握住钥匙,闭上眼睛,像是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
转动了半圈。
“嗡——”
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钥匙上传来。
紧接着,洛序眼前那个由枯枝和藤蔓构成的简陋门框内,空间,开始扭曲。
原本门后那片昏暗的山林景象,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晃动起来,色彩开始剥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柔和的暖黄色灯光。
是他的出租屋。
那个他不久前还无比嫌弃,此刻却亲切得让他想哭的地方。
电脑桌上的屏幕还亮着,散乱的衣物搭在椅背上,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一个原始、粗犷、用血和汗搭建起来的木门,门后,却是现代都市里的一间小小蜗居。
这幅景象,荒诞得如同梦境。
洛序只愣了不到一秒钟。
他猛地转身,冲到火堆旁,小心翼翼地、用尽了此生最大的温柔,将昏迷中的秦晚烟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比想象中更沉,也更烫。
洛序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那扇连接了两个世界的“门”。
他抱着她,跨了过去。
脚下踩着冰冷坚硬的木地板时,洛序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身后,那扇神奇的门,光影散去,恢复了它原本的、由枯枝和藤蔓构成的简陋模样,然后“哗啦”一声,散成了一地狼藉。
而他的出租屋房门,则“咔哒”一声,自动关上了。
洛序顾不上这些,他三步并作两步,将怀里的秦晚烟,轻轻地放在了自己那张不算大的床上。
柔软的被褥,瞬间被她身上那破碎铠甲上的血污和泥土染脏。
一个浑身浴血、英气逼人的古代女将军,就这么躺在了一间现代社畜的单人床上。
强烈的违和感,让洛序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
“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秦晚烟的额头,那惊人的热度,让他心头一紧。
“退烧药,退烧药……”
他冲到客厅,拉开那个塞满了各种杂物的抽屉,在里面疯狂地翻找起来。
“找到了!”
一盒只吃了几粒的布洛芬胶囊,被他从一堆数据线和旧收据里刨了出来。
他又冲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床边。
秦晚烟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牙关也咬得很死。
“晚烟姐,得罪了。”
洛序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的拇指,有些粗暴地,探进了她干裂的嘴唇,用力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他把那粒红白相间的胶囊塞了进去,然后端起水杯,小心地往她嘴里灌水。
“咕……咳咳……”
秦晚烟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呛咳,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但那颗救命的药丸,总算是被她咽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洛序用手背擦了擦她嘴边的水渍,自言自语道,“你可得给我争气点,千万别死在我这儿,我这儿可没地方埋你。”
一颗退烧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她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才是最致命的。
“碘伏、绷带、抗生素、生理盐水……”
一连串医学名词,从洛序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这些东西,他这儿一样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必须得去药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着上身,浑身又是泥又是血,裤子也破了好几个洞,这副尊容出去,别说买药了,估计直接就被人当成神经病报警抓起来了。
他不敢耽搁,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战斗澡,胡乱擦干身体,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连帽衫和牛仔裤换上。
临出门前,他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现金,又拿上了手机和钥匙。
他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依旧急促的秦晚烟,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片由钢筋水泥构成的、灯火通明的都市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