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时熙抬起头,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待,轻声问:“可以吗?”
厉九骁的目光如同实质般,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她。
大红色极其衬她,让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金丝纹路在光线下隐隐流动,平添了几分贵气与娇媚。这件旗袍无疑将她所有的优势都放大,美得极具攻击性,却又因她眼中那丝怯生生的神情而奇异地混合成一种纯真的诱惑。微卷的长发松散地垂落,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以往未见的成熟与妩媚。
此时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单纯清澈的女学生,而更像一个不经意间落入人间的、生涩却动人的小妖精。
他眸色深沉,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随即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清:“外面套件外套。”
说完,不再看她,率先转身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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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整,车子驶入一座规模宏大的缅北传统风格庄园。
庄园张灯结彩,处处挂着大红灯笼和喜庆的红绸,一派热闹喧腾的景象。不愧是密支那最大的地头蛇,前来贺寿的车辆早已排成了长龙,各色人物络绎不绝。
厉九骁的车队到达时,早已有人通传进去。
今日的寿星——马塞的母亲,一位年届八十、穿着隆重民族服饰的老太太,竟在马塞本人的搀扶下,亲自来到主宅门口迎接,足见其对厉九骁的重视。
尤其是厉九骁前几天给马塞挡刀后,两人可谓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厉九骁下车,示意手下奉上早已备好的厚礼。
他上前几步,难得地放缓了冷硬的神色,微微躬身,握住了老太太干瘦的手,用流利的当地语言说了几句吉祥长寿的祝福语。
老太太虽然佝偻着腰,个子矮小,但精神头很足,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点头。一旁搀扶着母亲的马塞,看上去五十岁上下,身材不算高大,却十分精壮结实,说话声中气十足,笑着与厉九骁寒暄。
寒暄过后,马塞的目光自然落在了厉九骁身旁那位穿着大红旗袍、容貌昳丽的年轻女子身上,不由得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带着惊讶和打趣的笑容:“啧啧,九爷,咱们认识交往这么久,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见你身边带着女人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厉九骁闻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尹时熙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姿态亲昵而占有欲十足。他面色不变,淡淡介绍道:“嗯,我的女人。叫她七七就好。”
马塞哈哈一笑,伸出手,用蹩脚的华语打招呼:“七七小姐,幸会幸会!”
“您好。”
说完,尹时熙立刻像只受惊的小斑鸠,整个人几乎要缩进厉九骁怀里,怯生生地伸出一点点指尖,飞快地与马塞握了一下,便立刻缩了回去,低着头,一副羞怯不安、没见过大场面的模样。
厉九骁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纵容:“抱歉,马老大。娇养的大学生,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小得很,怕生。”
马塞见状,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开怀,连连摆手:“好好好!大学生好!干净,单纯!九爷好眼光!”
他显然对厉九骁带女伴这件事本身更感兴趣,对尹时熙本人并未投以过多审视和试探的目光。
又简单客套了几句,马塞便热情地引着厉九骁和尹时熙进入喧闹无比的宴会大厅。
厅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尹时熙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厉九骁察觉她的紧绷,手臂一揽将她搂近,低头在她耳边道:“放松,不过是一场宴会。”
话音才落,马塞便笑着迎上前来,亲自将他们引至二楼一间豪华休息室,语气恭敬:“九爷,楼下喧闹,你先在这儿歇会儿。待会儿主桌给你和这位小姐留了座。”
厉九骁略一颔首:“行,马哥你去忙。”
马塞转身下楼,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尹时熙被厉九骁带着坐下,看他取出烟,她便乖巧地拿起火机替他点燃。出门之前他再三交代:只要离开据点,不论在车上还是独处,都不可随意开口——谁知道哪里藏着监听。
厉九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跷着腿徐徐吐出一缕烟,侧过脸瞥她,眼底浮起一丝戏谑:“很紧张?”
尹时熙抿了抿唇,声音娇软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人家以前从没参加过这么热闹的场合嘛……有一点点怕。”
他轻笑,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拉近,低头印下一个带着烟草气息的吻。
“怕就跟紧一点,嗯?”
尹时熙脸颊泛红,小声应道:“嗯,有九爷在,七七就不怕了。”
说完便柔顺地偎进他怀中。
耳畔传来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而她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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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开始后,尹时熙陪厉九骁一起坐了主桌。
宴席气氛正酣,推杯换盏间,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一种虚浮的喧嚣。
尹时熙小口吃着厉九骁偶尔夹给她的菜,努力扮演着一个漂亮但胆怯的花瓶角色,大部分时间都低眉顺眼地待在他身侧。
突然,后排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用的是当地语言,尹时熙听不懂内容,却能清晰感受到那骤然升腾的暴戾之气。
紧接着,“砰”地一声脆响,是酒瓶被狠狠砸碎的声音!
尹时熙吓得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整个身子猛地缩进厉九骁的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了他腰侧的衣服,脸埋在他胸前,身体微微发抖。这反应一半是伪装,一半却是真实的惊惧——这些亡命之徒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做不得假。
主位上的马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在自己的寿宴上,尤其是在厉九骁这样的贵客面前发生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让他觉得颜面尽失。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阴鸷地扫向闹事的方向,冷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惊扰了我的贵客!拖下去,剁了手喂狗!”
立刻有几个彪形大汉上前,毫不留情地将那两个醉醺醺还在互殴的手下制住,像拖死狗一样迅速拖离了宴会厅。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仿佛只是清理掉了两件碍眼的垃圾。
厉九骁面色如常,一只手甚至还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尹时熙的后背,仿佛只是在安抚受惊的女伴。但他心底却掠过一丝冷意和庆幸——幸亏尹时熙听不懂缅语,不知道马塞下了怎样血腥的命令,否则,以她的性子,恐怕就不止是吓得发抖那么简单了。
然而,这股庆幸很快被更沉重的情绪取代。
这只是帮派内部一次微不足道的冲突惩戒,其血腥和残忍程度,与真正的诈骗园区相比,恐怕不及十分之一。
在那里,人命如同草芥,折磨与死亡是日常便饭。想到尹时熙即将要面对那样的环境,想到她此刻因一点点冲突就吓得往他怀里钻的模样,一股强烈的悔意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厉九骁的心脏。
他开始怀疑自己答应让她留下的决定。
这样一个干净、纯粹、会因为一点暴力冲突就害怕的女孩,就应该生活在帝都璀璨的霓虹下,享受着校园的宁静和世俗的繁华,而不是被他带入这片充斥着罪恶与血腥的泥沼。
他这样做,究竟是给了她一个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还是……亲手将她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是对,还是错?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得他心头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