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居内,墨兰坐在暖榻上,身旁围着冯若昭、李静言和齐月宾。
她刚被诊出有孕近两月,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冯若昭看着墨兰尚平坦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轻声叹道:
“福晋真是好福气,这么快又有了。”
李静言笑着附和:
“是啊,福晋福泽深厚。”
她随即转头看向冯若昭,打趣道:
“不过冯妹妹怎知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呢?”
冯若昭闻言,神色黯淡了些,微微摇头:
“我?王爷不常召幸我,难得几次……王爷待我也是淡淡的,并无太多热络。”
“这等福气,怕是与妹妹无缘。”
李静言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争宠这事,只要肯用心思,未必不能成。”
“再说,咱们福晋贤德大度,自是会帮衬你的。”
她说着,看向墨兰,语气带着几分回忆和感激:
“当年,我的弘时,不也正是福晋怀着二阿哥的时候才有的吗?”
“若非福晋提点帮衬,我怕是也难有今日。”
墨兰迎着她们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和承诺:
“静言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只要时机合适,我自然会想法子,帮几位妹妹在王爷面前多争取些机会和宠爱。”
这话一出,不仅冯若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期待,就连已有一子的李静言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福晋愿意再拉她一把。
她虽然有了弘时,心里已觉知足,可后宅的女人,谁会嫌自己的孩子多呢?
万一能再得个儿子,日后岂不是又多一份依靠和指望?
在场几人中,唯有齐月宾神色落寞。
她再也不能有孕了。
即便王爷偶尔念旧情召幸,于她而言也是徒劳,无法改变她此生只有昭慧一个孩子的现实。
墨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安抚着:
“月宾,别想那么多。”
“昭慧那孩子,能得你这个额娘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疼惜,才是她最大的幸运呢。”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趣事,笑着转移话题:
“你都不知道,弘昐那小子,昨个儿听说我又怀了身子,紧张得一晚上都拉着我问,说怕有了弟弟妹妹,我就不爱他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提起孩子,齐月宾眼中的愁意果然淡去了些许。
她抬起头,微笑着,声音轻柔却坚定:
“是啊,福晋说得对。我虽不能再有别的孩子,但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昭慧,倾我所有,给她我能给的一切,护她周全。”
秋月居这边,气氛温馨祥和,姐妹间言笑晏晏。
而琪华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年世兰听到墨兰有孕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猛地将手边小几上的茶盏扫落,瓷器碎裂一地。
“凭什么!凭什么!”
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凭什么她乌拉那拉氏能怀!齐月宾那贱人也有女儿!就连李静言那种蠢货都能生下弘时!”
“凭什么就只有我的孩子掉了!凭什么就只有我的孩子没了!”
颂芝被年世兰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连声安慰:
“主子!主子您别这样,千万保重身子啊!您还年轻,只要好生将养着,将来肯定还能再怀上小阿哥的!”
年世兰跌坐在榻上,伏在桌几上,泪水汹涌而出。
她伏案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哭声。
随后猛地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说得对。”
“我还年轻,我一定还能再怀上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对颂芝吩咐道:
“去,把江太医找来。”
“让他立刻来给我请脉,重新开方子调养!我要用最好的药,最快地把身子养好!”
她口中的江太医,正是太医院的江城。
当初年世兰刚怀上孩子时,便是她求了胤禛,特意从太医院寻来的这位妇科圣手。
为了将江城牢牢握在手中,成为自己专用的大夫,年世兰私下花了大价钱打点收买,更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小产后的这段日子,也一直是江城在负责为她调理身体。
年世兰自以为江城早已是她的人,对她忠心不二。
然而,她并不知道,江城在琪华阁为她诊脉开方之后,胤禛的人悄悄将他请去澹宁居书房。
此刻,澹宁居内,胤禛闭目靠在椅背上,听着江城的回禀。
“回王爷,年侧福晋小产之后,身子确实还有些亏空,需要仔细调理。不过……”
江城斟酌着用词:
“虽然此番小产伤了根基,但若后续精心调养,用药得当,假以时日,还是能有再次受孕的机会的。”
这番话,与他在琪华阁对年世兰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闻言,始终闭目养神的胤禛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垂手站立的江城,目光深沉难辨,直看得江城后背发凉。
许久,胤禛才缓缓开口: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为年侧福晋调养吧。”
“年侧福晋身子有任何进展,或是遇到任何问题,都需先来向本王详细禀告。明白吗?”
江城愣住了。
他行医多年,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暗示与威胁?
他脑中飞快思索,虽然一时未能完全参透王爷此举的深意,但他很清楚,在雍亲王和一个后宅侧福晋之间,他该听谁的,该忠于谁。
他立刻低下头,恭敬应道:
“是,微臣明白。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侧福晋调理,有任何情况,必先禀告王爷知晓。”
胤禛挥了挥手:
“下去吧。”
江城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胤禛一人,他沉思片刻,对外唤道:
“苏培盛。”
苏培盛应声而入。
胤禛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准备一下,本王要即刻进宫,给额娘请安。”
永和宫内,檀香袅袅。
胤禛屏退了左右,将今日江城为年世兰诊脉,以及他所回禀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德妃。
他拧眉,语气冷硬:
“额娘,当日年氏小产,情形惨烈,儿子事后询问过府医,刘府医曾说年氏根基大损,怕是再难有孕了。”
“儿子本也以为此事已了。可近来,她的身子经太医院江城之手调养,竟渐有起色。照江城所言,她再次有孕,只怕是迟早的事。”
德妃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
“你的意思如何?”
胤禛目光沉静,带着决断:
“当日之事,既然已经做了,就该做得干净利落,以绝后患才是。”
“年羹尧势力日盛,年氏若再有所出,难保不会滋生更大的野心,届时尾大不掉,必成心腹大患。不能再让她有怀孕的可能。”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
“只是,她如今用的是太医院的人,并非府医,儿子这边不好直接叫他下药,恐留下痕迹。”
德妃闻言,沉默了片刻,眼中精光闪动。
她缓缓道:
“此事关系重大,确实需谨慎。你先回去,让额娘再想想,务必寻个万全之策。”
胤禛躬身行礼:
“儿子明白了。多谢额娘替儿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