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宾勉强用了几口早膳,便让吉祥扶自己坐到妆台前。
“吉祥,替我梳妆绾发。”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
吉祥看着主子苍白的脸,担忧道:
“主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这是要做什么?”
齐月宾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眼神平静无波:
“我要去见王爷。”
吉祥劝道:
“主子,您有什么事,不如等身子好些再去。”
齐月宾摇头:
“要的就是这副孱弱不堪的样子。”
“他见了,才会愧疚。”
吉祥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主子的用意,心中一阵酸楚,为主子身子未愈却要如此殚精竭虑而心疼。
但她没再劝阻,只是默默拿起梳子,手下动作愈发轻柔。
她给齐月宾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未戴任何珠翠,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半旧的月白色旗装,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
这身过于素净甚至显得有些寒酸的装扮,衬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和瘦削的身形,更显得楚楚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就带着这样一身病骨,慢慢走到了胤禛处理公务的澹宁居书房外。
苏培盛正守在书房门口,见到齐月宾,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上前躬身行礼:
“奴才给齐侧福晋请安。您身子还未大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齐月宾微微颔首,声音轻柔病弱:
“有劳苏公公,我来求见王爷,烦请你通传一声。”
苏培盛是胤禛肚子里的半条蛔虫,哪里会不明白自家主子此刻怕是不愿见到这位。
但做奴才的,终究不能替主子擅自做决定。
他脸上堆起恭敬的笑:
“侧福晋稍候,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苏培盛进了书房,低声禀告:
“王爷,齐侧福晋在外求见。”
胤禛正批阅着公文,闻言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眉头便蹙了起来,心底涌上一股烦闷。
当日之事,他的确是利用了齐月宾,可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如今这苦主找上门来,不知要如何哭诉委屈,光是想想,胤禛就觉得头疼。
在他的设想里,齐月宾最好是被年世兰折腾得丢了半条命,然后安分地待在浣花阁养病,轻易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他念着往日情分和那份利用后的些许愧疚,自然会保她侧福晋的尊荣,让她后半生无忧。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了。
胤禛一点也不想见。
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耐:
“告诉她,本王正忙着处理公务,没空见她。让她回去好生养着身子,没事少出来走动。”
苏培盛领命,退出书房,将胤禛的话委婉地转达给了齐月宾。
齐月宾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她身子晃了晃,眼睛一闭,竟直接软软地晕倒过去。
“主子!”
吉祥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可她一个人哪里扶得住。
苏培盛也吓了一跳,一边赶紧招呼旁边的小侍女上前帮忙扶住齐月宾,一边转身快步又进了书房。
“王爷,齐侧福晋她在门外晕过去了!”
胤禛闻言,面色一沉,更加不虞。
这回是不得不见了。
若是就这么让人把晕倒的齐月宾从澹宁居抬回去,传扬出去,后院还不知要如何议论他凉薄无情。
连为自己生育过女儿,且刚遭了大罪的侧福晋都不顾。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沉声道:
“将人扶到偏屋榻上安置,立刻去传刘府医过来瞧瞧。”
苏培盛连忙应下,指挥着人小心地将齐月宾安置到了书房的偏屋。
刘府医很快赶来,仔细诊脉后,回禀胤禛:
“王爷,侧福晋并无大碍,只是身子依旧十分虚弱,气血两亏,加上可能一时情绪激动,才导致昏厥。她如今的身子,仍需静心调养,切忌忧思劳神。”
这时,齐月宾也悠悠转醒,看到站在一旁的胤禛,挣扎着想要起身。
胤禛抬手制止了她,语气算不上温和:
“府医的话你也听见了,身子既未好全,以后就安心在浣花阁静养,没事不要随意走动。”
齐月宾倚在榻上,仰头看着他,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带着哽咽和委屈:
“王爷,妾身病了这些时日,一直未能来给王爷请安,心里心里实在是惦念得很。”
“妾身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王爷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依赖和仿佛被遗忘的伤心,只字不提自己所受的苦楚和冤屈。
胤禛看着她这副脆弱无助的模样,再想到她刚才晕倒在门外,心底那点因利用而产生的愧疚感被勾了起来。
语气也不由得放缓了些:
“本王近来朝务繁忙,等有空了,自然会去看你。”
齐月宾适时地垂下眼眸,低声道:
“昭慧那孩子也总咿咿呀呀地,像是找阿玛呢。”
她将女儿推了出来,她知道,这是如今最能触动胤禛柔软心肠的存在。
提到女儿,胤禛的神色果然又柔和了几分。
昭慧是他目前唯一的女儿,他确实有几分疼爱。
他沉吟片刻,道:
“嗯,本王知道了。今晚若得空,便去浣花阁看看昭慧。”
齐月宾抬起泪眼,目光盈盈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仿佛能为他付出一切的深情:
“王爷忙于正事,妾身都省得。只要王爷心里偶尔还能记挂着妾身和昭慧,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妾身什么都不求,只求王爷安好,我们的昭慧能平安顺遂地长大。”
这番话,配合着她此刻病弱的样子,成功地让胤禛心中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层。
他想起两人年少时的情分,想起她这些年在府中的安分守己。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安抚和承诺:
“你放心,你与本王多年情分,本王心里都记得。往后,定不会亏待于你,会好生待你的。”
齐月宾要的就是他这份愧疚和承诺。
她适时地低下头,掩去眸中情绪,声音轻柔:
“有王爷这句话,妾身便安心了。”
“妾身什么都不怕,只愿昭慧将来能得王爷几分怜爱,有个好归宿,妾身便是立刻死了,也甘愿。”
胤禛听明白了她话中的重点。
齐月宾要用这次的委屈,换昭慧一个好前程。
昭慧是个女儿,偏疼些也无妨,不会引来太多是非,况且他自己也确实喜欢这个女儿。
这份愧疚,正好可以补偿在女儿身上。
他当即道:
“昭慧的周岁宴快到了。本王会吩咐下去,好好操办一番,定让她风风光光地过这个生辰。”
齐月宾知道,这是胤禛给出的实质性补偿和表态。
她挣扎着想要下榻谢恩:
“妾身代昭慧,谢王爷恩典。”
胤禛扶住她:
“你身子虚弱,好生躺着吧。这些虚礼就免了。”
齐月宾顺从地躺了回去,垂下眼睑,轻声道:
“是。”
齐月宾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