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对马佳·苏赫步步紧逼。
他言辞激烈,看似是为他四哥遇险而愤怒鸣不平。
实则是胤禵如今必须要将这口黑锅牢牢扣在马佳·苏赫头上,将自己彻底摘干净。
今日这烈豹伤人之事,实则是他一手策划。
当日,胤禛用其阴毒狡诈之手段,令与他交好的八哥胤禩彻底失宠于皇阿玛,被圈禁府中。
十四胤禵看得明白,以他四哥如此睚眦必报、刻薄寡恩的性子,若真有一日荣登大宝,他容不下八哥是必然。
只怕,连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容不下。
与其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的密探时刻注意着雍亲王府的动向,他自己也时不时去额娘德妃那儿打探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偶然查到,当年四哥的侧福晋乌拉那拉·宜修,并非如外界所言是因儿子早夭、心碎神伤而主动入佛寺修行,实则是因陷害嫡福晋柔则,被四哥严厉处置,逐出王府,囚于甘露寺。
胤禵亲自去了一趟甘露寺。
他与宜修交谈,敏锐地感受到她对四哥胤禛仍有不甘与情意。
他当即开出条件:
“秋猎之时,本王会设法让你混进去。你要做的,就是引那烈豹出来,杀了柔则。”
“届时,乌拉那拉府为了保住家族在王府的地位,必然会倾尽全力保你重回王府。”
他算准了,乌拉那拉府除了宜修,再无适龄未嫁之女可担当雍亲王福晋之位。
胤禵话说的漂亮,他也不怕宜修不听从。
在他看来,后宅女人惯会争风吃醋,一旦涉及情爱便容易冲昏头脑。
果然如他所料,宜修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不仅如此,她还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要先设法攀上马佳府。
胤禵听闻,先是一愣,随即了然。
这是怨恨当年嫡姐抢了自己的福晋之位,也怨恨当年没能彻底扳倒她,如今要借马佳·苏赫这把刀,再下一次手。
若能借由马佳·苏赫那所谓的夺妻之仇做掩护,便更能将胤禵在其中隐藏起来。
计划若能成功,重伤甚至杀了胤禛最好。
如果没成功,事情败露,就将一切推到马佳·苏赫身上。
如此一石二鸟,无论成败,于他胤禵都没有坏处。
他自然乐得帮衬,同意了宜修的要求。
胤禵自以为完全利用了宜修。
可他不知道,宜修答应合作,自有她的考量。
宜修何等聪慧,她早已看穿十四爷借刀杀人的真实心思,只是装作中计。
她知道十四那些“杀柔则”的鬼话都是诓她的,届时定然会让豹子直冲胤禛而去。
她要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下胤禛,让胤禛亲眼看见她的真心与牺牲。
与此同时,她还要利用马佳苏赫这个棋子,进一步离间柔则和胤禛之间的感情。
届时,柔则与“旧情人”马佳·苏赫牵扯不清,而自己又对胤禛有了救命之恩,此消彼长,她自然能风风光光重回王府,甚至取柔则而代之。
所以她才会配合十四。
马佳苏赫回京后,十四爷便发动亲眷力量,巧妙安排,引着马佳夫人去甘露寺烧香祈福,这才有了宜修与马佳夫人的偶遇与攀谈,以及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没人料到年世兰对胤禛用情如此之深,竟能不顾自身性命,抢先一步扑上去为胤禛挡下那致命一击。
当时藏在宫女群中、准备伺机而动的宜修,距离胤禛终究远了些。
等她反应过来,年世兰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计划关键一环失败,宜修也因此暴露。
不过这一切,此刻都与十四爷胤禵毫无关系了。
他只要咬死马佳苏赫和乌拉那拉氏便可。
马佳一族及其关联势力多年来在夺嫡之争中一直保持中立,不论是八爷胤禩还是十四爷胤禵几人如何威逼利诱,都岿然不动。
若能借此机会使其家族败落,从马佳家族分散出来的朝中资源和军中势力,自然可以想方设法划归己方。
如此看来,这个局虽未竟全功,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面对十四爷胤禵的步步紧逼,马佳·苏赫面色惨白,冷汗浸透内衫。
胤禵冷笑连连,言辞如刀:
“你说这一切都是乌拉那拉·宜修那妇人构陷于你?”
“可她不过一个久居后宅、又被圈禁佛寺的妇人,哪来这样大的能量布下此局?”
“焉知不是你马佳大人为求自保,将一切都推到一介妇人身上?”
“再说,她在你马佳府也住了不短时日吧?想来这些阴谋诡计,正是在你府中日夜密谋而成的。”
马佳苏赫此刻只觉得百口莫辩。
他确实带宜修进来了,宜修也确实去了豹苑,箭囊上的幼豹血迹更是铁证如山。
他纵有千般委屈万般后悔,此刻也难以说清。
墨兰冷静地看着场上情形,心中飞快计较——
不论真相如何,马佳·苏赫这次都在劫难逃,注定要成为弃子。
若就此了却了他这个隐患,也许胤禛心中那根关于旧情的刺,慢慢的还能化解。
这对她墨兰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另一个念头随即升起。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件事背后多半有十四爷胤禵的黑手。
若能在此时抓住机会,将胤禵也拉下水,让他受到惩处,胤禛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夺嫡对手。
这对自己,对胤禛,对整个雍亲王一系,都算是因祸得福。
利弊权衡只在瞬间。
墨兰很快做出了决断。
她上前一步,对着面露疲惫与怒意的皇帝道:
“皇阿玛,儿臣方才在混乱之中,已命人将试图趁乱逃窜的宜修拿下,如今人就在帐外扣押着。”
“是否立刻将她带上来,当面对质,也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王爷一个公道,亦不使无辜之人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