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下班比平时晚了半小时，路上堵车，我心里还想着回家得赶紧做饭，别让婆婆和陈宇等急了。可我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楼道口站着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头发剃得短短的，看着就不好惹。他们靠在墙上抽烟，眼睛盯着单元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心里有点发慌，脚步也慢了下来。我不认识这两个人，我们这老小区住的都是熟人，很少有陌生面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那两个男人看见我，抬了抬眼，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赶紧低下头，快步走进了单元楼，连电梯都没敢等，直接爬了楼梯。
我家住三楼，平时爬楼梯也就几十秒，可那天我觉得爬得特别慢，心里一直砰砰跳。我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有点抖。门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屋里传来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在跟谁说话。
我推开门进去，看见婆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眼泪。陈宇站在旁边，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也不好看。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盒，里面的烟已经空了，旁边还扔着好几个烟头。
“妈，陈宇，你们这是咋了？”我把包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走过去问。
婆婆看见我，赶紧擦了擦眼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着说：“瑶瑶，你可算回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啊，要出大事了。”
我被她拉得有点疼，心里也更慌了，赶紧问：“到底出啥事儿了？您慢慢说。”
陈宇叹了口气，接过话茬：“是我哥的事。他这次赌输了，欠了人家五万块钱，刚才那两个上门的就是要债的，说今天必须把钱还上，不然就……”陈宇没接着说下去，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心里“咯噔”一下，五万块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小家每个月能攒下的钱也就几千块，这五万块得攒大半年才能攒出来。我看着婆婆，又看了看陈宇，问：“那现在咋办啊？大伯他自己没说咋解决吗？”
提到陈峰，婆婆的情绪更激动了：“他要是有办法，还能让人家找上门来？他现在躲得人影都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这不是把烂摊子扔给我们吗？”婆婆越说越生气，又开始掉眼泪，“那些要债的人说了，今天不还钱，就砸我们家的东西，还要把这事闹到小区里来，让我们没法做人。”
我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可这是陈峰自己赌出来的债，凭啥要我们来还？我刚想开口说这话，就看见婆婆眼神直直地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果然，婆婆拉着我的手，语气变得恳切起来：“瑶瑶，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善。现在家里就只有你能帮这个忙了。你不是有一笔陪嫁吗？能不能先拿出来用用，把这五万块钱还上？等以后陈峰有钱了，他肯定会还给你的，妈给你保证。”
我心里一紧，果然是冲着我的陪嫁来的。我赶紧把手从婆婆手里抽出来，摇了摇头说：“妈，不是我不帮，那笔钱我存的是定期，现在取不出来啊。银行说了，定期没到期取出来，利息会少很多，而且手续也麻烦。”
我说的是实话，我当时存的是三年定期，现在才刚满一年，确实不能随便取。而且就算能取，我也不会拿出来给陈峰还赌债。那是我爸妈的心血，是我的底气，怎么能用来填他赌博的窟窿？
婆婆听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有点失望，但还是没放弃，接着说：“定期也能取吧？利息少就少点，总比让人家砸家里东西强啊。瑶瑶，你就当帮妈一次，妈以后肯定对你好，你要啥妈都给你买。”
我还是摇着头，语气坚定了一些：“妈，真不是我不帮，是真的取不出来。我当时办存款的时候，银行的人特意跟我说过，不到期不能提前支取，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家里有人重病住院，还得拿医院的证明才行。这赌债不算特殊情况，银行肯定不给取。”
我故意把话说得死一点，就是想让婆婆打消这个念头。陈宇在旁边也帮着我说：“妈，瑶瑶说得对，那笔钱是定期，确实取不出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别总盯着瑶瑶的陪嫁。”
婆婆听见陈宇也这么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没再拉我的手，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沙发上叹气。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婆婆的叹气声，还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叫。
我站在旁边，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难受。我知道婆婆现在着急，可我真的不能把陪嫁拿出来。我想了想，说：“妈，要不咱们先跟亲戚朋友借借？看看能不能凑够五万块钱。等大伯回来了，再让他慢慢还。”
婆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语气不太好地说：“能借的都借遍了，你以为我们没试过？你大伯这些年欠的债还少吗？亲戚朋友都被他借怕了，现在谁还敢借钱给他？”
我又说：“那要不跟要债的人商量商量，宽限几天？让他们再给大伯一点时间，说不定大伯过几天就能凑到钱了。”
“商量？怎么商量？”婆婆提高了声音，“那些人都是混社会的，根本不讲道理，刚才在楼下就说了，今天必须还钱，不然就不客气。”
我也没辙了，只能站在旁边不说话。陈宇又掏出一根烟，想点上，又想起我不喜欢闻烟味，又把烟放了回去。他皱着眉说：“实在不行，我就去跟老板说说，看能不能预支几个月的工资。再不行，我就去办张信用卡，先把钱套出来。”
婆婆一听，赶紧摇头：“预支工资哪能预支那么多？办信用卡利息多高啊，到时候还不上，不是又要惹麻烦？”
我看着他们俩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可我真的不能动陪嫁，那是我的底线。我想了想，说：“要不我把我这几个月攒的钱拿出来？我这里还有八千多，虽然不够，但也能帮上一点。”
我本来不想拿这笔钱，可看着婆婆哭成那样，陈宇又愁眉苦脸的，我实在不忍心。这笔钱是我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想用来买个新沙发，现在只能先拿出来应急。
婆婆听我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拉着我的手说：“瑶瑶，你真是个好孩子，妈没白疼你。可八千块也不够啊，还差四万多呢。”
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说：“那剩下的，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或者再等等，看看大伯能不能联系上。”
婆婆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我们三个谁都没心思吃饭。陈宇一直在打电话，一会儿打给亲戚，一会儿打给朋友，可都没人愿意借钱。婆婆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哭，一会儿骂陈峰，一直到半夜都没睡。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我想着白天那两个要债人的样子，又想着婆婆说的话，心里一直很不安。我怕他们真的会来砸东西，怕这事闹大了，邻居们会说闲话。可我更怕的是，婆婆还会再提让我拿陪嫁的事。
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婆婆又跟我提了借钱的事。那天我起来做早饭，刚把粥熬好，婆婆就走进了厨房。她帮我把碗筷摆好，然后拉着我，小声说：“瑶瑶，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只有你的陪嫁能救急。你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跟银行说说，把钱取出来？就算少点利息也没关系，等以后家里有钱了，我让陈宇给你补上。”
我心里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妈，真的取不出来。银行有规定，不是我不想取。要是能取，我肯定会帮你的。”
婆婆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厨房。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可我还是不能松口。我知道，这次要是我把陪嫁拿出来了，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陈峰的赌债是填不完的窟窿。
那天上午，陈宇没去上班，一直在家里打电话联系陈峰，可还是联系不上。到了中午，那两个要债的人又上门了，这次他们没在楼下等，直接上来敲门。
婆婆听见敲门声，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躲进了卧室。陈宇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开门。我站在客厅里，心里砰砰跳，想躲进房间，又觉得不能让陈宇一个人面对。
门打开后，那两个男人走了进来，看了看客厅里的情况，又看了看陈宇，语气很凶地说：“钱凑够了吗？别浪费我们时间，今天必须给。”
陈宇搓了搓手，陪着笑说：“哥，再宽限几天行不行？我哥他还没联系上，等联系上他，我们肯定把钱还上。”
“宽限几天？”其中一个男人冷笑了一声，“昨天就跟你说了，今天必须还。你以为我们是跟你开玩笑呢？”他说着，走到茶几旁边，拿起一个杯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杯子碎了一地，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陈宇也急了，往前走了一步，说：“你们别太过分了，有话好好说，别砸东西。”
“过分？”另一个男人也走了过来，推了陈宇一把，“不还钱还敢说我们过分？今天要么给钱，要么我们就砸了你们家，再把你带走，让你哥来赎人。”
陈宇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我赶紧跑过去扶住他，对着那两个男人说：“你们别动手，我们再想想办法，再宽限几个小时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凑钱，下午肯定给你们答复。”
那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们，最后说：“行，就再给你们几个小时。下午五点之前，要是还凑不够钱，我们就不客气了。”说完，他们又瞪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
门关上后，陈宇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婆婆从卧室里跑出来，看到地上的碎杯子，又开始哭：“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下午要是凑不够钱，他们真的会把陈宇带走吗？”
我扶着陈宇，心里也很着急。我想了想，说：“陈宇，要不你再跟你老板说说，看能不能多预支一点工资？我再跟我爸妈借点，看看能不能凑够。”
陈宇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我昨天已经跟老板说过了，老板最多只能预支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六千多块。你跟你爸妈借，他们也没多少钱，而且这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免得他们担心。”
我也没辙了，只能坐在旁边叹气。婆婆看着我们，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眼神里带着恳求：“瑶瑶，真的没办法了，你就把陪嫁取出来吧。就算银行不让取，你去求求他们行不行？就当妈求你了。”她说着，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拉住她，心里又急又气，眼泪也快掉下来了：“妈，您别这样，我真的没办法。那笔钱真的取不出来，您就算让我去求银行，银行也不会同意的。”
婆婆见我还是不松口，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还要连累你们。瑶瑶，你就帮帮我们吧，不然这个家就毁了啊。”
我看着婆婆在地上哭，心里也很难受，可我还是不能松口。我知道，我一旦松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那五十万陪嫁，是我最后的底气，我不能失去它。
陈宇也赶紧蹲下来，劝婆婆起来：“妈，您别这样，我们再想想办法，肯定能想到办法的。”他说着，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他也很为难，一边是他妈，一边是我，还有他哥的赌债。可我真的没办法，我只能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后，听着外面婆婆的哭声，还有陈宇的劝说声，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会让婆婆和陈宇不高兴，可我真的不能把陪嫁拿出来。我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下午能想到别的办法，希望这场麻烦能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