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我就到了医院。哥哥说妈妈半夜醒了两次，一直念叨着让我别太累。我走进病房时，妈妈正靠在床头输液，看见我进来，立刻露出笑容：“薇薇来了，昨晚休息得好吗？”
“挺好的，哥把我赶回家睡了个安稳觉。”我把带来的热豆浆放在床头柜上，帮她掖了掖被角，“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妈妈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没力气。医生什么时候来啊？我这病总拖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回家养着吧，住院太贵了。”
“妈你别担心钱的事。”我赶紧打断她，“治病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医生说今天出详细结果，咱们听医生的。”
正说着，医生拿着文件夹走进来，表情有点严肃。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起来：“医生，我妈情况怎么样？”哥哥也从外面进来，紧张地看着医生。
医生让我们到办公室谈。我握着妈妈的手安慰了几句，跟着医生走出病房。办公室里，医生把检查报告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片子说：“你母亲肝脏上的结节需要尽快手术，初步判断是良性，但位置不太好，手术有一定难度。”
我盯着报告上的“肝结节”三个字，手开始发抖：“医生，手术风险大吗？大概需要多少钱？”
“风险肯定有，但我们会尽力。”医生推了推眼镜，“手术费、住院费加上后续治疗，预估至少十五万。你们最好提前准备好，手术安排在下周比较合适。”
“十五万……”我感觉腿一软，差点站不住，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稳住。哥哥赶紧扶住我：“薇薇你别急，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走出医生办公室，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十五万对我们这个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家里的存款我知道大概有多少，之前陈凯说过，加上这几年攒的，差不多有二十万。可这笔钱，婆婆一直催着让给她老家盖房用。
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翻到账单记录。上个月婆婆说脖子上缺个金镯子，非让陈凯给她买，我拦了几次没拦住，最后花了三万多买了个实心的。当时我就觉得心疼，现在想想，那钱要是留着给妈妈治病多好。
哥哥蹲在我面前，轻声说：“我手里有五万，再跟亲戚借点，能凑七万。剩下的八万，你看看家里能不能先拿出来？等我缓过来了就还你。”
“哥你别说这话。”我红了眼眶，“妈也是我妈，我该出钱的。家里有钱，就是……”我没好意思说钱被婆婆盯着，怕哥哥担心。
“有难处就跟哥说。”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别自己扛着。实在不行，我就把车卖了，总能凑够钱。”
“不用卖车，孩子上学还得用呢。”我摇摇头，“我回去跟陈凯商量，让他先把钱转过来。”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陈凯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喂，你上班了吗？”
“刚到公司，妈情况怎么样？”陈凯的声音听起来挺急。
“医生说要手术，大概需要十五万。”我尽量让语气平静，“你今天能不能先转十万过来？我先把手术费交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凯犹豫的声音：“十五万？这么多？家里存款总共才二十万，妈昨天跟我说，老家盖房的钱不够，让我们先拿十万给她……”
“盖房？”我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我妈等着手术救命，她盖房什么时候不能盖？非要现在？那十万绝对不能动！”
“可我妈说盖房是大事，村里都定好工期了，要是钱不到位，之前交的押金就白瞎了。”陈凯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还说，你妈那边能不能先让你哥想想办法？咱们以后再慢慢还……”
“陈凯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像被狠狠揪住一样疼，“那是我妈！是生我养我的人！她现在等着钱做手术，你跟我说让我哥想办法？当年你妈住院，我二话不说拿了二十万，眼睛都没眨一下！现在换我妈了，你就这么推三阻四？”
“那不一样……”陈凯小声辩解，“她是我亲妈，我总不能不管她吧？盖房也是为了我们以后回老家有地方住……”
“哪里不一样？”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因为她是你亲妈，我妈就不是妈了？在你心里，我妈和你妈的分量就这么不一样？陈凯，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对你们家怎么样？对你妈怎么样？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凯急了，“我就是觉得两边都是妈，都难。要不……咱们少拿点？给你妈先拿五万，剩下的跟你哥凑凑？我妈那边也少给点，先拿五万盖房？”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手术费一分都不能少！你妈盖房可以缓一缓，我妈手术不能等！这钱你要是不拿，我们就别过了！”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愣了。这是我第一次跟陈凯说这种话。以前不管多委屈，我都没说过不过了。可今天，他的话真的伤透了我的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了。然后传来他疲惫的声音：“薇薇，你别逼我好不好？我夹在中间很难受。要不……我晚上回去跟我妈好好说说？让她再缓缓？”
“你最好想清楚。”我深吸一口气，压着眼泪说，“我妈手术定在下周三，这两天必须把钱交了。你要是还想着你妈盖房的事，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公。”
挂了电话，我趴在膝盖上忍不住哭了。哥哥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跟陈凯吵架了？他不同意拿钱？”
我点点头，哽咽着说：“他说他妈要盖房，让我先跟你借钱……哥，我真的觉得特别寒心。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
“别哭了，哭也没用。”哥哥叹了口气，“不行就跟他闹！这钱必须拿出来！哪有丈母娘等着救命，女婿还想着给亲妈盖房的道理？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跟他理论，去跟他妈理论！”
我摇摇头：“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浩浩还在家呢。我再等等，看他晚上怎么说。”
一整天我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心里却像压着块大石头。妈妈看出我不对劲，问我是不是钱不够。我强颜欢笑说够，让她别担心，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下午的时候，婆婆突然给我发来微信，是一张老家盖房的照片，配着文字：“薇薇你看，地基都打好了，就等着钱买材料了。你跟陈凯说，赶紧把十万块转过来，别耽误工期。”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明知道我妈要手术，还在催着要钱，简直太自私了！我没回她信息，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傍晚陈凯发来微信，说他晚上回来吃饭，让我也早点回家。我回复说在医院陪妈妈，不回去了。其实我是不想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哥哥让我回家休息，说他今晚在医院陪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确实需要回去跟陈凯好好谈谈，这事不能拖。
回到家的时候，浩浩已经写完作业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婆婆在厨房做饭，看见我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哟，大忙人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医院住一辈子呢。”
我没理她，走到浩浩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作业写完了吗？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浩浩点点头：“写完了。妈妈，外婆什么时候好啊？我想去看她。”
“快了，等外婆做完手术就好了。”我笑着说，心里却酸酸的。
陈凯回来的时候，婆婆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吃饭的时候，婆婆一个劲给陈凯夹菜，说：“儿子你多吃点，上班累坏了。有些人啊，就知道心疼娘家妈，把自己老公当外人。”
我假装没听见，低头吃饭。陈凯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
吃完饭，我把陈凯叫到卧室，关上门：“钱的事你想好了吗？明天必须转过来。”
陈凯坐在床边，搓了搓手：“薇薇，我跟妈说了，她不同意……她说盖房的钱不能拖，不然村里人该笑话了。要不……咱们先跟你哥借点？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
“陈凯！”我打断他，心彻底冷了，“到现在你还想着你妈的面子？我妈的命难道不如她的面子重要？这钱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就自己想办法，大不了我去借高利贷！”
“你别冲动！”陈凯赶紧拉住我，“高利贷不能碰！我……我再跟妈说说行不行？明天给你答复？”
看着他懦弱的样子，我突然觉得特别失望。这就是我依靠了十年的男人，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退缩。检查单上的十五万，像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对这段婚姻的最后一点期望。
我甩开他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明天早上九点之前，钱不到账，我就带妈去别的医院，跟你没关系了。”
说完，我躺在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这一夜，我们谁都没说话。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明天不拿钱，这段日子，真的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