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宣琢磨了两天，终究还是松了口，接纳了井惜婕和周希禹的提议。
天刚蒙蒙亮，他就出现在了百象阁门口。
为了让铃声吵到周希禹和井惜婕，顾宣选择了最传统的扣门方式，【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阿姨透过门禁屏幕看到顾宣那张写满憔悴的脸，连忙拉开门：“小顾总，这才几点就来了？瞧你这脸色，是不是没休息好？快进来坐。”
“没事，就是有点失眠。”顾宣扯出个笑，眼底的红血丝却藏不住。
“他们俩还没起呢，”阿姨侧身放好拖鞋，让他进来，俯身摆放好顾宣脱下的鞋，“要是有急事，我去叫他们？”
“不用不用，我等着就好。”顾宣摆摆手，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姨，有吃的吗？随便给我弄点就行，麻烦您了。”
“有有有，刚蒸好的包子和小米粥，还热乎着呢！”阿姨热情地往餐厅引他，“小顾总快坐，我给您盛一碗。”
“谢谢阿姨。”顾宣在餐桌旁坐下，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划着手机屏幕，眉头时不时皱一下，眼底的疲惫像化不开的雾，显然这两天没少为事焦虑。
井惜婕今天醒得格外早。周末不用上课，本想赖床到日晒三竿，可实在馋家里的早餐，洗漱完套了件印着小熊图案的卡通卫衣，趿拉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周希禹本想拽着她再躺会儿，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人就溜没影了。
“你再睡会儿，我去吃点东西，等下出去跑两圈。”井惜婕回头冲他笑。
“吃完叫我，陪你一起。”周希禹闭着眼睛哼唧，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得了吧，”井惜婕凑过去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语气促狭，“某人昨晚可不是喊着‘累坏了’吗？安心歇着吧，我自己去就行。”说完转身带上门，脚步轻快地往餐厅走。
一进餐厅就看见埋头喝粥的顾宣，她愣了下，随即挑眉：“哥，你这是把家搬这儿了？来得比阿姨做早餐还早。”
“睡不着，过来找你们合计合计。”顾宣耷拉着脑袋，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哟，这是想通了，来投奔你的‘战略合伙人’啦？”井惜婕双手叉腰，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还是我妹懂我。”顾宣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往旁边一推。
“看你这黑眼圈，怕不是两天没合眼，光琢磨这事儿了？”井惜婕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拿了个肉包。
“可不是嘛，越想越头大。”顾宣揉了揉眉心，语气沉了下来，“那个女的，不知道从哪儿找着我爷爷奶奶家的地址，昨天居然跑过去了，还说自己……”
“自己什么？快说啊，她该不会怀孕了吧？”井惜婕往前凑了凑，眼睛瞪得溜圆，一脸八卦。
“想什么呢。”顾宣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就说自己是我爸的真爱，求爷爷奶奶成全。”
“吓我一跳，还以为突然冒出来个分家产的。”井惜婕拍着胸口，哭笑不得。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顾宣叹气，“小心我以后跟你争家产。”
“那你可得掂量掂量。”井惜婕挑眉笑，“等认亲宴上你就知道，跟我争家产有多难。”
“为什么？”顾宣皱眉。
“因为大家都爱我啊。”井惜婕笑得得意，像只偷了鱼的猫。
“行，婕婕公主，算你厉害。”顾宣被她气笑，无奈地摇摇头，“不闹了，说正事呢。”
“这才对嘛。”井惜婕收起玩笑脸，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琢磨着，对付你爸那边的人，得来点‘绿茶’战术。”
“绿茶战术？”顾宣一脸茫然。
“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井惜婕手舞足蹈地解释，“她不是爱阴阳怪气吗？你也来这套。她去找爷爷奶奶卖好，你就去爷爷奶奶面前‘卖惨’——说白了，爷爷奶奶心里肯定向着你，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不见她。”
“所以我得去奶奶家哭一场？”顾宣摸不着头脑。
“No No No，”井惜婕摇手指，“要装作懂事的样子回去，然后不经意间提一嘴那女的怎么怎么样，但话里话外得透着‘虽然她有点过分，但既然是爸爸喜欢的，我都能体谅’的意思。”
顾宣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还是我妹这脑子转得快！我下午就回去！”
“别急啊。”井惜婕按住他，“你得先陪他们吃几顿饭，多露几次面。让那女的多作点妖，爷爷奶奶才能亲眼看见她的真面目。这种女的，多半爱用男人的钱包装爱情，你就往这方面刺激她。比如她让你爸买钻戒，你就笑着说‘真好看，我妈当年都没戴过这么漂亮的’——你爸听了能不愧疚？这叫敌进我退，保管有用！”
“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老婆这么聪明？”周希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井惜婕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看着她出主意的样子，眼里满是笑意。
“你走路没声的啊？吓我一跳！”井惜婕拍着胸口回头瞪他。
顾宣抬头看向周希禹，认真发问：“你觉得这招能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希禹语气沉稳，“趁早动手，就算不成，后面再想别的辙也来得及。”
“对了哥，”井惜婕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回爷爷奶奶家记得多带点礼物，显得你长大了懂事了。人呢，就得表现得憔悴点，累得快扛不住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得说他们逼你去参加婚礼，不然就给你公司使绊子——往严重了说，添油加醋那种，爷爷奶奶才会担心。说不定到时候，他们直接让你别去婚礼，来参加认亲宴呢！”
她越说越得意，下巴微微扬起，像只等着被夸的小狐狸。
顾宣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重重一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来！”
井惜婕送走顾宣，刚转身关上门，就对上周希禹那双带着玩味的笑眼。他靠在楼梯扶手上，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有意思”。
“干嘛这么盯着我看？”井惜婕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没什么，”周希禹走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意加深，“就是没想到，我们家平时看着软乎乎的小白兔，其实是只足智多谋的小狐狸。明明这么聪明，偏偏在我这儿藏着掖着，一点都不显山露水。”
“才不是呢！”井惜婕拍开他的手，仰头哼了一声，“这叫急中生智，再说了，电视剧里这种桥段多着呢，我不过是活学活用。而且——”她故意挺了挺胸，摆出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可不是什么任人捏的小白兔，我是能吞掉你的大灰狼！”
“哦？大灰狼啊？”周希禹挑眉，突然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那这只大灰狼能不能大发慈悲，陪我回楼上再睡会儿？我是真的还困得睁不开眼。”
“想都别想！”井惜婕在他怀里扭了扭，成功挣脱出来，“既然都起了，就得赶紧行动起来。顾宣哥一个人冲锋陷阵，咱们怎么能掉链子？”
周希禹无奈地耸耸肩：“那你想怎么做？”
“我都想好了，两套方案！”井惜婕眼睛一亮，拉着他往沙发走，语速都快了几分，“首先，我不确定我爸妈知不知道顾宣他爸要再婚的事。所以方案一：如果他们不知道，我就打电话给他们，把顾宣的处境说得惨一点，什么‘身世坎坷’‘被后妈刁难’之类的，渲染得越可怜越好，然后顺嘴提一嘴，五月份有个特别好的日子，刚好适合办认亲宴。再跟外婆一说，就办在她院子里，外婆一听顾宣这么惨，肯定立马拍板同意，说不定还会催着咱们赶紧办！”
她顿了顿，掰着手指头继续说：“方案二：要是爸妈已经知道了，那就得把‘惨’度再升级，说得更可怜点，流程还是一样。怎么样，是不是天衣无缝？我是不是超聪明？”
周希禹看着她一脸求夸的样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行啊你，这是把我岳父岳母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
“那是自然！”井惜婕得意地冲他眨眨眼，推了推他的胳膊，“快，行动起来！老公，等下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旁边帮着煽风点火，你最擅长这个了，阴阳怪气这块儿，你可是大师级别的！”
“合着在你心里，我就这点用处？”周希禹故作委屈地叹气，手却已经摸出手机，“行吧，为了咱们的‘战略伙伴’，我就当回工具人。”
井惜婕看着他点开通讯录，忍不住笑着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才是我的好搭档！”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倒真像两只密谋着什么大事的“小狐狸”。
周希禹拿着手机凑到井惜婕身边，屏幕里井妈妈正在给点心煮鸡胸肉和蔬菜，背景是飘着饭菜香的厨房。
“妈妈，有件事想跟你和爸爸商量下。”井惜婕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小心翼翼。
“什么事呀？”井妈妈擦了擦手，凑近屏幕笑问，眼底满是温柔。
“就是……顾宣哥哥家，你们最近有听说什么动静吗？”井惜婕咬了咬唇，状似无意地提起。
“没呢，”井妈妈摇摇头，“你爸跟他家里本就走动少，好几年没正经见过面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井惜婕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圈悄悄泛红，“他妈妈在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就走了，听说是因为……他爸爸一直对妈妈不好，常年冷暴力，外面还有人。他妈妈攒了一肚子委屈，硬生生熬出了重病，走的时候都没能安心。”
周希禹在一旁轻轻点头，接过话茬：“伯母，顾宣小时候几乎没感受过家的温暖。他妈妈走后，他爸把所有怨气撒在他身上，动辄打骂，还不许他提妈妈的名字。后来他爸再婚又离婚，家里就像个冰窖，阿姨们其实也没有认真的照顾他，有时候他上完课回家，他爸爸吃完饭就撤了桌子，他连口热饭都难得，所以经常在我家吃饭。”
“更让人难受的是，”井惜婕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他外公外婆疼他，想接他去住，他爸却拦着不让见，说‘既然跟了我姓，就别认外家’。直到他外公外婆去世，他都没能好好陪过老人家几天……”
她攥了攥周希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心疼：“可就算这样，他还是长成了特别好的人。上学时总帮我们出头，工作了谁有难处他都往前冲，像个小太阳似的照着身边人。可他自己呢？现在他爸又要再婚，那个女的还故意刁难他，逼他去婚礼送戒指，不去就威胁要给他们的公司使绊子……”
“这叫什么事！”井妈妈的声音猛地拔高，眼圈瞬间红了，“这孩子怎么遭了这么多罪？他爸是这样的人吗？！”
“所以我们想……”井惜婕怯生生地开口，“给他办个认亲宴，让他知道有人疼他。就当……就当是弥补他没感受过的温暖。”
“办！必须办！”井妈妈想都没想就拍了板，语气斩钉截铁，“这孩子太苦了，我们得让他好好感受下什么是家！日子得订？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还有场地我也要去选一选呢？要不要妈妈现在就去订酒店？”
“我们想放外婆家办！”井惜婕赶紧说，“顾宣小时候几乎没见过外婆外公，他爸总拦着。现在在外婆家办，就像……就像外婆外公也在疼他一样。”
“好！就放你外婆家！”井妈妈声音哽咽了，“告诉顾宣，这事儿不用他操心，妈妈来操办！场地布置、亲戚邀请，全都包在我身上！必须风风光光的，让他知道，以后咱们就是他的家人，谁也别想再欺负他！”
挂了电话，井惜婕看着周希禹，眼眶红红的，却笑了：“你看，我就说妈妈会心疼他的。”
周希禹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指尖带着暖意：“嗯，以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刚挂了和妈妈的视频，井惜婕指尖还带着点激动的微颤，反手就拨通了顾宣的电话。
“哥！搞定了！”她的声音像裹着蜜糖，雀跃得几乎要蹦起来，“我妈一听你的事，当场拍板说要给你大操大办，场地就定在外婆家，说什么都得让你风风光光的！”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随即传来顾宣带着笑意的声音，比刚才轻松了不止一点：“这么快？这效率……真得好好谢谢你，妹妹。”
“跟我客气什么呀。”井惜婕笑着摆手，哪怕对方看不见，“接下来就看你的啦，等你从爷爷奶奶那儿传来好消息！”
“放心吧，肯定不让你们失望。”顾宣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笃定，“真的……谢谢你们。”
挂了电话，顾宣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暖得像刚才井惜婕的笑声。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硬扛——身后有家人的托举，身边有朋友的守护，那些沉甸甸的委屈和焦虑，好像一下子被分担了大半。空气里仿佛都飘着松快的味道，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