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烟火气还没散尽,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校园里攒动的人影带着节后的慵懒,井惜婕抱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刚走出图书馆,就撞见迎面走来的周希禹。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像避开什么烫手的东西。
同行的壳壳瞅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好奇地戳了戳她胳膊:“又吵架啦?上次不还好好的吗?”
井惜婕垂眸看着地面,声音淡得像一层薄冰:“分了。”
周希禹僵在原地,目光黏在她刻意避开的背影上,那点想上前的勇气瞬间被戳破,碎成了满地的难堪。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顾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看到了吗?她看我的第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是装不出来的,对吧?”
顾宣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早就让你放弃,非得自讨苦吃。”
“要是能轻易放下,你当初也不会……”周希禹梗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只是攥紧了拳头,眼底翻涌着执拗,“我宁可放下所有去求她,也不想就这么算了。我是真的爱她,最后一次,就让我再试一次。”
顾宣懒得再劝,甩下句“随你便”,转身就往教学楼走——再跟这恋爱脑待着,他怕自己也得气出高血压。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周希禹就守在了井惜婕的教室门口。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像尊雕塑似的杵着,引得不少学生偷偷打量。
井惜婕和壳壳说说笑笑地走出来,眼角余光瞥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宝宝,等等我!”周希禹急了,大步追上去,那声亲昵的称呼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井惜婕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你能不能闭上嘴?别叫得这么恶心。”
“你下午没课,我们……我们好好聊一聊,行不行?”周希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往日里的骄傲荡然无存。
井惜婕抱着胳膊,挑眉看他:“聊什么?聊你和你的白月光怎么旧情复燃?还是聊我这个替身该怎么退场?”
“不是的!我和姜玙佑真的什么都没有!”周希禹急得往前凑了半步,语速飞快地解释,“她回国后我一次都没主动见过,都是助理在对接!以前……以前就是年少不懂事的单纯恋爱,早就翻篇了!”
“单纯恋爱?”井惜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眼神里淬着冰,“我看你那些亲昵的小动作倒是挺娴熟,谁知道你们当初发展到哪一步了?别在我这儿装纯情。”
“婕婕,别这样……”周希禹还想再说,语气温柔得近乎卑微,“别生气了,好不好?”
“让开,我要回寝室。”井惜婕不想再纠缠,侧身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周希禹却像钉在了地上,张开手臂拦住了她,语气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固执:“不让,我不放手。”
井惜婕用力推了他一把,没推动,气得脸都红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喜欢她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别来招惹我,我嫌晦气!”
话音刚落,周希禹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没等井惜婕反应过来,他低头就吻了下去——带着点急不可耐的莽撞,还有点破釜沉舟的绝望。
“唔!”井惜婕气得浑身发抖,积攒了许久的怒火瞬间爆发,想也没想就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
周希禹吃痛,闷哼一声,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周围路过的同学吓得惊呼,有人拿出手机想拍,又被同伴拉走了——这架势,哪像是小情侣吵架,分明是要打起来了。
“变态!就知道你下流会伸舌头,我咬死你!嘴唇也给你咬肿!”井惜婕猛地推开他,嘴唇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我告诉你周希禹,想让我原谅你,做梦!也别在我身上玩什么替身文学,我井惜婕还没廉价到要替别人谈恋爱!离我远点,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是替身!”周希禹捂着流血的嘴角,急得眼眶都红了,声音嘶哑地辩解,“你就是你!我承认,一开始确实觉得你们长得像,所以才下意识躲着你。但后来看你在迎新晚会的台上表演,看你跟流浪狗说话时的样子,才发现你跟她一点都不像——你就是鲜活的你,有趣,有自己的光。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爱你,只爱你!”
“那你也不该在爱完她之后再来爱我!”井惜婕吼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你碰过她的手,吻过她的唇,现在再来碰我,我觉得……很脏。”
最后那两个字像针,狠狠扎进周希禹的心里。他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连呼吸都带着疼。
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周希禹把自己埋进工作里,审核图纸、修改方案,硬是熬到了凌晨。窗外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有零星的路灯在黑暗里眨着眼。
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灯红酒绿的酒吧时,周希禹无意间瞥见了门口的郑珂琪。
女孩穿着不合身的性感制服,正陪着笑脸给几个醉醺醺的客人递外套,脸上的疲惫藏都藏不住。周希禹皱起眉——他明明早就帮她付清了学费,还额外给了她家周转的钱,按说她该安安稳稳待在学校,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缓缓停下车,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冷着声音问:“你在这儿干嘛?”
郑珂琪回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背,语气硬邦邦的:“工作。”
“为什么不去学校?”周希禹的声音更冷了,带着点被欺骗的愠怒。
“这跟你有关系吗?”郑珂琪别过脸,“你给的钱,我会尽快还你,不用你管。”
“随便你。”周希禹懒得再问,正准备升窗开车,旁边突然冲过来个穿着酒保制服的男人。
那男人显然认识周希禹的车,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一把将郑珂琪拽到身后,趴在车窗边说:“这位老板,您别生气!她就是个小姑娘,不懂事!家里困难,出来赚点学费,不容易的!”
周希禹看着他眼里的算计,心里的火更旺了:“我替她付了全年学费,额外给了她家二十万。这点钱,不够她安分守己?”
“哎呀,这不是家里有难处嘛!”酒保搓着手,语气越发露骨,“她爸妈把钱拿去打点关系了,一分没给她留。老板您人这么好,肯定不希望这么个漂亮小姑娘误入歧途,对吧?”
周希禹眯起眼,语气里带着警告:“你想怎么样?”
酒保嘿嘿一笑,摊开手:“也不用多,再赏点零花钱就行!对您来说,这点钱估计还没您车轱辘贵呢,是吧?”
周希禹简直懒得跟这种人废话,一脚油门踩下去,黑色的轿车像箭似的冲了出去,溅起的水花差点溅到酒保身上。
“呸!不识抬举!”酒保啐了一口,转头就给了郑珂琪两个耳光,打得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你是不是傻?有这种金主不抓牢,非得装清高,觉得自己业绩很好了是吗?”
郑珂琪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是好人,我不想骗他……”
“好人?行啊,大好人怎么才能再给你几十万?”酒保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旁边的电瓶车走,语气阴狠,“你欠老板的钱不用还了?不过,你不想还也行,去负一楼陪那些老男人喝酒!选吧!”
“不要……”郑珂琪哭着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
“那你就给我拿捏住他!”酒保把她甩到后座,自己跨上驾驶座,“他刚上高架,追上去!”
电瓶车“嗖”地冲了出去,在空旷的马路上疯了似的追着前面的轿车。凌晨的高架冷冷清清,只有昏暗的路灯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希禹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疯了似的电瓶车冲了上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车尾。他心里一惊,猛打方向盘想避开,却忘了此刻正在弯道——
“砰!”
一声巨响划破夜空,黑色的轿车狠狠撞上了高架边的石柱,安全气囊瞬间弹出,玻璃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电瓶车在不远处急刹车停下,酒保探头看了眼变形的车头,拉着吓傻的郑珂琪,骂了句“晦气”,骑着车仓皇逃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只有那辆撞歪的车,孤零零地停在原地,像头受伤的巨兽,在寂静的高架上无声喘息。
周希禹忍着胳膊上的擦伤,抬脚狠狠踹开变形的车门。车载警报器正尖锐地嘶吼,他皱着眉掏出手机,指尖因为撞击后的微颤,按了好几下才拨通顾宣的号码。
凌晨三点的铃声像催命符,顾宣在梦里被拽出来,看清屏幕上“周扒皮”三个字,火气“噌”地就窜上来了:“你他妈有病?看看现在几点!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神经病啊?有屁赶紧放,放完我要补觉!”
“我出车祸了,可能得去趟医院。”周希禹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半点刚从事故里脱身的慌乱,“明天早上九点的会,你帮我代开。稚让会把材料发你邮箱。”
“你什么情况?!”顾宣瞬间清醒,睡意全消,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人怎么样?伤在哪了?”
“郑珂琪跟个酒保追我的车,我打方向盘太急,撞高架石柱上了。”周希禹轻描淡写带过,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人没事,就点皮外伤,有点晕。”
“去医院!马上!”顾宣急得直起身,“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不用,我在等交警。处理完我自己去医院。”周希禹拒绝得干脆,语气里的冷静透着股犟劲,“你明天还有会,睡你的。”
“你啊……”顾宣气得想骂脏话,最后只剩无奈,“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交警来的时候,周希禹正靠在护栏上抽烟,烟雾缭绕里,他垂着眼看地上的玻璃碎片,侧脸冷硬得像块冰。郑珂琪和那个酒保被巡逻的协警堵住,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被带走时还在互相推搡,嘴里骂骂咧咧的。
做完笔录,周希禹才觉得头晕得厉害,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得住院观察。顾宣天不亮就赶过来,看着他脑门上贴着纱布,胳膊上缠着绷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跟姓郑的犯冲?上次为她跟婕婕吵架,这次直接把自己撞进医院,累不累啊?”
周希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声:“活该呗。”
“简直比八点档狗血剧还烂俗!”顾宣恨铁不成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得去开那个会,走不开。”他犹豫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终究还是给井惜婕发了条信息:【妹,周希禹昨晚出车祸了,在你上次住的医院9001病房,VIp电梯上来方便。我得开个会走不开,麻烦你去看一眼?】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顾宣自己都叹了口气。他既怕井惜婕再被周希禹搅得心烦,又实在没法对周希禹这股子执拗的真心视而不见——更何况,姜玙佑还在这医院住着,万一让她知道周希禹住院,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当……最后帮他们一次吧。
井惜婕在寝室刚洗漱完,看到信息时愣了愣。她翻了翻课表,冲壳壳喊了句“帮我答到”,抓起包就往外跑。心里骂着周希禹麻烦,脚底下却没停,路过水果店时,还下意识拐进去,挑了些他爱吃的草莓和蓝莓。
VIp病房很大,护工阿姨正给病床换床单,见她拎着果篮进来,笑着打招呼:“姑娘来看人呀?”
“嗯,我来看周希禹。”井惜婕放轻了脚步,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是他……”护工刚想问关系,床上的人就动了动。
周希禹被说话声吵醒,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就看到井惜婕,眼神瞬间亮了。
“是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井惜婕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耳朵,“我这耳朵还没好利索,总怕自己声音小了别人听不见,结果……”
“不是,头有点疼,本来也醒了。”周希禹想坐起来,刚动了下就被她按住。
“别动!”井惜婕皱着眉走上前,掌心按在他肩膀上,力道不轻,“医生说你脑震荡,得躺着!”
“你怎么来了?”周希禹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宝宝,你是不是担心我?”
“顾宣给我发信息了。”井惜婕别过脸,语气硬邦邦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开车不是一向稳当吗?怎么会撞车?”
“就……分神了。”周希禹含糊其辞,不想提郑珂琪那茬,免得又惹她不高兴,“小事,别担心。”
“我是傻子吗?”井惜婕瞪他,眼里的火藏不住,“周希禹,你跟我说实话!”
“真没事。”周希禹放软了语气,眼神带着点讨好,“别气,嗯?”
井惜婕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没脾气,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转头问护工:“大叔,医生说他能吃东西吗?”
“可以吃点清淡的,别多吃就行。”护工笑着收拾东西,“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两人,井惜婕蹲在床边洗草莓,水流哗哗响。周希禹就那么看着她,目光黏在她发顶,像要看出个洞来。洗好的草莓递到嘴边时,他张口咬住,舌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
“宝宝,你能来陪我,我真的好开心。”周希禹含着草莓,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少来这套,装可怜没用。”井惜婕抽回手,擦了擦指尖,嘴上硬气,眼里却没什么火气。
“是真的难受,头好晕。”周希禹皱着眉,语气委屈得像个孩子。
护工刚走没多久,周希禹就朝她伸手:“现在就我们俩了,抱抱我,好不好?”
“不要。”井惜婕想也不想就拒绝。
话音未落,周希禹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手上还挂着输液针,动作幅度一大,针头在血管里硌得生疼。
“你小心手!”井惜婕吓得赶紧扶住他的胳膊,生怕针头移位,“别动了!”
“那你抱抱我,我就不动了。”周希禹得寸进尺,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耍赖的意味。
“真拿你没办法。”井惜婕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回抱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放得很柔。
周希禹却突然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里。
“周希禹,”井惜婕的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来,带着点疲惫和迷茫,“你觉得一个抱抱,就能抵消我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吗?我怕……怕又掉进那个死循环里,刚想走出来,又被你拉回去。你这样,真的是爱我吗?”
“我爱你,宝宝。”周希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涌了上来,咸涩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带着委屈,带着思念,还有点破釜沉舟的决绝。
病房门没关严,姜玙佑端着水杯经过,恰好撞见这一幕。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相拥而吻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笑。
原来真的不是新鲜感,不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不爱了啊。周希禹从来没对不起她,是她自己拎不清,一次次回头纠缠,把最后那点情分都磨没了。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背影挺得笔直,像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病房里,井惜婕被吻得呼吸不畅,用力推开他:“你又来!”
“你还爱我,对不对?”周希禹额头抵着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爱我为什么不能吻?你本来就是我的。”
“谁是你的!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井惜婕红着眼瞪他。
“不闹了,和好吧,宝宝,好不好?”周希禹放软了姿态,语气近乎哀求。
“别叫我宝宝,难听死了。”井惜婕别过脸,耳根却红了。
“那叫什么?老婆?”周希禹笑着逗她。
“你有病啊!”井惜婕被气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谁要嫁给你!”
周希禹却突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枚设计简洁的钻戒:“本来想生日给你的,结果被靖安抢先了。我看到你戴他送的戒指了。”
“我还给他了。”井惜婕随口道,像是说件小事——生日那天跟靖安说开后,她就把戒指还回去了。
周希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
“我又不嫁给他,留着戒指干嘛。”井惜婕白了他一眼。
“那我的呢?”周希禹把盒子往她面前递了递,眼里带着期待,“能收吗?”
“更加不要!”井惜婕笑着别过脸,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