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省委、省政府与历城市委、市政府同处于省会核心区域——河秀区,两地相距不远,车程便捷。
接到黄政电话后不到一小时,谭云平市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黄政办公室外的接见室。
谭云平步履生风,脸上带着惯有的沉稳,但眉宇间能看出一丝因水表厂引资不顺带来的凝重。
他见到黄政,刚要开口说“黄秘书,我直接进去了”,黄政却已抢先一步站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熟稔:
“谭市长,您来了。我送您进去。”黄政深知,私下关系再好,在省政府这方天地里,该有的礼数和程序一点都不能少,这是对领导、也是对规则的尊重。
他引领谭云平来到里间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侧身让谭云平先行,同时清晰禀报:“省长,谭市长到了。”
“省长好!”谭云平快步上前,与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的郑家权握手。
黄政熟练地泡好两杯热茶,分别放在两位领导面前,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悄然退出,将空间留给他们,郑家权却摆了摆手:
“黄政,你不用出去,坐下一起听听,给我们参考参考。”郑家权的语气不容置疑,这表明他不仅将黄政视为秘书,更视为可以参与核心决策的智囊。
黄政心中一凛,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立刻应了声“是”,在靠墙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端正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做出记录和聆听的姿态。
郑家权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锐利地看向谭云平:“云平市长,先说说南方那边联系的那几家企业,态度如何?有没有实质性进展?”
谭云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愤懑:
【“难,省长。他们的条件非常苛刻,与我们‘保留品牌、升级改造、安置职工’的既定改革方案相去甚远。
最有意向的一家,也只肯出一个亿,而且要求是整体买断水表厂的所有权和品牌,原有的职工他们只接收一小部分技术骨干,其余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工人安置包袱,他们明确表示不背,要求由政府全权负责。
这……这不等于是我们把一个拥有几十年历史、数百名职工的老厂,近乎白送给他们了吗?后续的职工安置压力和社会稳定风险,我们承受不起。”】
郑家权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在沙发扶手上重重敲了一下:
【“哼,这是趁火打劫!看来指望他们是不现实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黄政,又回到谭云平身上,“黄政刚才推荐了一个人选,港资丁氏科强至高集团的现任掌门人,丁雯雯。
她是董事长丁爱国老先生的孙女。
云平,你之前在邻市东元担任市长,对这家企业应该不陌生吧?”】
谭云平立刻点头,语气肯定:
【“知道!这家企业名气不小,当初就是黄政在石泉门乡任党委书记时,在广交会引进的。
现在是石泉门乡工业园区的三大王牌企业之一,与杜氏化妆品、清源电池齐名,是昌朋县乃至我们历城市有名的税收大户和出口创汇企业。
丁家的实力和信誉,在商界是有口皆碑的。”】
“嗯,基本情况一致。”郑家权微微颔首,示意黄政,“具体的想法,黄政,你给云平市长详细说一下。”
【“好的,省长。”黄政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面向谭云平,条理清晰地说道:
“谭市长,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丁雯雯女士现在已经全面接手丁氏集团在大陆的投资业务,正处于锐意进取、开拓版图的事业上升期。
她本人有海外留学背景,视野开阔,对内地经济发展,尤其是高端制造业升级,抱有浓厚的兴趣和信心。
我的想法是,我们省、市两级的引资小组,是否可以变被动等待为主动出击,正式、郑重地去接触一下丁雯雯女士?
如果我们的改革方案足够有吸引力,能够说服她看到水表厂改造升级后的巨大潜力和社会效益,以丁氏集团的资本实力,三个亿的投资,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
谭云平认真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点动,显然在快速权衡。他沉吟道:
【“丁氏资本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他们愿意投入,资金问题确实能迎刃而解。
只是……我们与丁雯雯女士并无直接交集,贸然接触,会不会显得唐突?
而且,她是否对水表制造这种传统行业感兴趣,也是个未知数。”】
他看向黄政,“黄秘书,你与丁家有过接触,你觉得由我们主动联系,成功率有多大?”
黄政坦诚地回答:
【“谭市长,直接的成功率我无法预估。
但我认为,主动联系至少表达了我们最大的诚意和解决问题的迫切愿望。
丁老爷子为人仗义,当年对石泉门乡的发展是出了大力的,对黄政我个人也多有提点。
丁雯雯女士作为接班人,想必也继承了老爷子重情义、有担当的一面。只要我们拿出切实可行、互利共赢的方案,我相信有机会打动她。”】
郑家权一直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他身体坐直,目光如炬,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云平,不是‘试试’,而是要‘全力以赴’!”他加重了语气,“眼下水表厂的改革是全省国企改革的‘当头炮’,只能响,不能哑!要充分利用一切可能的因素,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谭云平,话里有话地提示道:
【“你谭云平在东平工作几十年,从基层干起,做过县委书记、东元市长,算得上是‘东平元老’了!
你在昌朋县、在石泉门乡,难道就没有得力的人脉?
县委、县政府,石泉门乡党委、政府里面,就没有跟丁雯雯、跟丁家企业关系比较密切,能说得上话的干部?”】
郑家权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谭云平思维中的迷雾。
他猛地醒悟过来,是啊,招商引资不能只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发函件,很多时候,关键就在于那层“关系”,那份“人情”,那种基于长期合作建立的信任。
他作为在本地深耕多年的领导,其庞大的人脉网络和影响力,正是此刻可以运用的“秘密武器”。
谭云平眼中精光一闪,之前的凝重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突破口的锐气和决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
“省长,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立刻亲自部署,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务必尽快与丁雯雯女士建立有效联系,全力促成此事!”
看着谭云平焕然一新的精神状态,郑家权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黄政也暗暗握了握拳,知道这场关乎水表厂生死、关乎改革开局的关键战役,已经进入了新的、更有希望的阶段。
省长的决心和谭市长被激发的能量,结合在一起,必将爆发出强大的攻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