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黄政和刘冰冰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利落。
黄政主勺,展现了他不俗的厨艺,刘冰冰打下手,洗切备菜,效率极高。
不过半个多小时,六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外加一碟金黄酥脆的油炸花生米,便已摆上了灶台,香气四溢。
刘冰冰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对黄政说:“黄秘,你给陈雨打个电话,看她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我去楼上叫我老板下来吃饭。”
黄政擦着手,温和地笑道:“冰冰姐,咱们都这么熟了,私下里你就直接叫我黄政吧,别黄秘黄秘的,听着生分。”
刘冰冰从善如流,爽快一笑:“行!那以后私下我就叫你黄政。我比你大差不多五岁,你以后也得叫我姐!”
“嗯,冰冰姐。”黄政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气氛愈发融洽。
刘冰冰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上楼去了。黄政则一边摆放碗筷,调整菜盘的位置,一边拿出手机给陈雨打电话:
“雨姐,搞什么名堂呢?菜都上桌,就等你了,再不来我们可先开动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陈雨略带慵懒的声音:“刚洗了个澡,舒服死了!马上就来,给我留点好吃的!”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黄政立刻放下手机,快步迎了上去。
只见易秋萍部长在刘冰冰的陪同下,从楼上缓步而下。
她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卸去了工作中的严肃,显得温和了许多。
黄政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晚辈亲近感的笑容,上前说道:“易姨,我不请自来,蹭饭来了!空着手来给您拜个晚年,祝您年年十八,青春永驻,步步高升,前程似锦!”
易秋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黄政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
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客套地回应“谢谢”或者“也祝你……”,而是用一种近乎哲学思辨的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年年十八,青春永驻,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愿景;步步高升,前程似锦,这在体制内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虽然明知这两条都近乎不可能,但……”她话锋微顿,看着黄政有些错愕的表情,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
“但这是你这孩子第一次正式登门给我的祝语,心意我感受到了。所以,我接了。”
这番回应完全出乎黄政的意料,既理性到了近乎冷酷,又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独特祝福的包容和接纳。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有些尴尬地硬笑着站在那里,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对方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好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陈雨清脆的喊声和敲门声:“冰冰!快开门!香死我了!” 这才打破了这微妙的瞬间。黄政如蒙大赦,赶紧跑去开门。
易秋萍看着跑开的黄政,目光转向门口,问道:“陈雨也过来了?那老林呢?”她问的是宣传部长林微微。
刘冰冰回道:“老板,林部长没说要过来。”
易秋萍想了想,直接对刘冰冰说:“你给林部长打个电话,我问问。” 电话接通后,易秋萍直接问道:“老林,在家呢?”
电话那头林微微似乎有些疑惑:“不在啊,老易,有事?”
“不在就算了,没事。”易秋萍问得直接,挂得也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陈雨这时已经蹦跳着进来了,看到易秋萍,立刻笑嘻嘻地说:“易部长,我又来您这儿蹭饭了,您家的饭菜太香了!”
易秋萍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摆了摆手:“嗯,都坐吧。私下里,没那么多讲究,放松点。”
话虽如此,黄政、陈雨、刘冰冰三人还是等易秋萍在主位坐下后,才依次落座。
不过,陈雨和刘冰冰因为太熟悉了,坐下后确实很随性。
黄政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这种家常氛围的感染下,也慢慢放开了。
他端起酒杯,里面是刘冰冰倒上的红酒,恭敬地对易秋萍说:“易姨,我敬您一杯,感谢您的招待。”
易秋萍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很干脆地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他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陈雨见状,也立刻跟上:“易部长,我也敬您一个!”
易秋萍同样干脆地干了。
刘冰冰作为秘书,自然也少不了:“老板,我也敬您。”
易秋萍面不改色,再次饮尽。
三杯酒下肚,易秋萍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了点菜,然后便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平静地说道:
“好了,我吃饱了,你们年轻人慢慢吃。我先上楼休息了。” 她说着便站起身,“你们年轻人体质好,代谢快,多喝几杯无妨。”
黄政心里顿时一急,他今晚来的主要目的还没机会单独说呢!这就上楼了?
那他等下以什么借口再上去?他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然而,易秋萍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般,刚走到楼梯口,脚步却停了下来,头也没回,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黄政听:
“哦,对了。小黄,过年时一个老朋友拿了几条烟过来,你姨夫他平时也不抽烟,放着也是浪费。你跟我上来,拿去抽吧。”
峰回路转!
黄政心中大喜,立刻应道:“好的,谢谢易姨!”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对陈雨和刘冰冰投来的好奇目光报以一笑,随即快步跟着易秋萍上了楼。
走进二楼的书房,易秋萍随手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声音。
她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略显局促的黄政,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了然:“行了,这里没外人了。说吧,看把你憋的,晚饭都没吃安生吧?什么事?”
黄政深吸一口气,知道在易秋萍这样的明白人面前,任何绕弯子都是多余的。
他立刻将今天中午从齐世人那里探听到的、关于明天常委会可能讨论历城市长人选的消息,清晰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然后,他郑重地请求道:“易姨,我们希望能由您来提名东元市的谭云平市长,出任历城市市长。并且在明天的常委会上,请您务必支持这项提名,投下关键的一票。”
易秋萍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谭云平……我知道他。当年我和你杜叔(杜文松)在地方工作时,他也在你杜叔手下共事,能力不错,作风也扎实,是个能干事的人。”
她这话,既表达了对谭云平的认可,也再次点明了她与杜文松的渊源。“提名和投票,没问题。还有别的事吗?”
这就是答应了!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黄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一边走向书柜下方去拿那几条作为“借口”的烟,一边仿佛不经意地,用轻松而笃定的语气回应了晚餐时易秋萍关于祝福的话:
“易姨,您晚饭时说得对,年年十八确实不可能,那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愿景。但是……”
他抱起香烟,转身看向易秋萍,眼神清澈而真诚,“步步高升,一定会有的。谢谢易姨,那我先下去了,下面两位姐姐还等着我喝酒呢。”
说完,他恭敬地微微躬身,抱着香烟退出了书房。
书房门轻轻合上。易秋萍独自坐在椅子上,望着那扇关上的门,罕见地微微发了一下呆。
她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孩子……听懂了。悟性真高……”
她回想起黄政最后那句“步步高升,一定会有的”,那不仅仅是一句客套的回应,更像是一种基于实力和局势判断的、隐晦的承诺。
如果黄政真能如他展现出的这般潜力,一路成长起来,凭借他与杜家的关系以及杜文松老领导的照拂,未来或许真的能在关键时刻,帮她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这位向来以冷静理性着称的女部长,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心中竟泛起一丝难得的暖意和期待。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省委家属院内宁静的夜色和点点灯火,忽然觉得,今夜的景色,似乎格外顺眼,格外美丽……
楼下的餐厅里,则传来了陈雨和刘冰冰催促黄政快点下来喝酒的笑闹声,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楼上的谋定后动与楼下的欢声笑语,在这一刻,奇异地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