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澜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右臂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被星光浸透了一样。那根从星核槽升起来的能量丝线还没有断开，在昏暗的控制室里轻轻摇晃，像一根会发光的蛛丝。
屏幕突然亮了。
一串串幽蓝色的数据从主控台流淌而下，像是下雨一样。齿轮转动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整个系统——活了。
陆沉渊第一时间冲上前，指尖刚碰到终端外壳，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震退几步。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陷阱。”
“不是物理攻击。”顾寒声蹲下身，左臂的机械装置自动展开，露出几个接口，迅速接入地面残留的导线，“是情感锁，靠记忆制造幻觉，谁碰谁陷进去。”
江星澜没动，只是慢慢收回手。她皮肤下的银色纹路微微闪烁，像心跳一样。她看着陆沉渊，语气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意：“你要强行破解？”
“只有我能进量子层。”他平静地说，“我的意识和这系统同源。”
“可你不记得过去。”她的声音压低了，“而他们，就等着你记不清。”
话音未落，陆沉渊已经把手贴上了终端。
刹那间，他的眼神空了，身体僵住——
画面炸开：虫洞边缘，江星澜被人推入黑暗。她回头看他，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秒，她的脸变成了白薇，再下一秒，又变成无数个模糊的身影，全都长着她的样子，在虚空中一点点消散。
他在幻境里跪下了。
江星澜一步冲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星核共鸣体瞬间启动，她把自己的意识像电流一样狠狠撞进他的神经网络。破碎的记忆碎片扑面而来，冰冷、混乱、撕裂人心，但她没有退缩，反而一头扎了进去。
“醒过来！”她在意识中大喊，“那不是你的错！是你被改掉的记忆在骗你！”
与此同时，顾寒声完成了数据桥接，机械核心全功率运转。他绕过情感验证层，直接切入底层加密区。屏幕上跳出第一份文件标题：《星域重构蓝图·终版》。
影像开始播放。
第一帧：浩瀚星图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晶体，那是古神力量的核心。几十条能量脉络从它延伸出去，连接各大主星域。
第二帧：星核币发行权移交协议草案，签署方写着“星渊商会最高理事会”。
第三帧：跃迁通道管制令，所有非商会注册舰船必须缴纳三倍通行税。
第四帧：体质登记法案，凡是拥有星能亲和体质的人，强制录入“资源适配库”。
江星澜闭上眼，星轨回溯自动开启。她看到了未来三天的画面——一座城市上空升起黑色光柱，人们跪在地上，额头浮现出编号；一个孩子哭着被拖走，母亲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公告牌滚动播出新法令：“自今日起，一切自由意志皆属非法。”
她猛地睁眼，呼吸急促。
“这不是改革。”她冷冷地说，“这是奴役。”
顾寒声快速拼接碎片信息，还原出完整的逻辑链。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三维模型上：一座由古神残骸建造的巨大中枢塔，塔顶刻着八个字——秩序新生，万民归流。
“他们要吞掉所有旧政权。”顾寒声说，“天枢阁、赤霄军、自治联盟……全部清除。然后用古神之力重建社会，所有人按‘适配等级’分配生存资格。”
“连呼吸都要看他们脸色。”江星澜冷笑，“不听话？就说你基因不合格。”
陆沉渊终于挣脱幻境，踉跄站稳。额角全是冷汗，左手死死撑着控制台，指节发白。“我看到了……我亲手签了第一份合并协议。穿着商会礼服，站在沈清秋旁边。”
没人说话。
他知道那不是真实记忆，但也可能是未来的预兆——如果他们失败，那一天就会成真。
江星澜转向主控屏，手指划过最后一段加密日志。时间戳显示：三日前。指令内容已被清除，只留下一段签名波形。
“查它。”她说。
顾寒声立刻调出分析程序。机械眼飞速闪烁，对比数千种频率。几分钟后，结果弹出：与星核槽共鸣波形耦合度0.7%。
“能发出这种信号的，只能是接触过核心装置的人。”他说，“或者……能和古神碎片产生共振的存在。”
江星澜眼神一沉。
“沈清秋。”陆沉渊咬牙，“一定是他。”
“不一定。”她摇头，“他现在都是用星傀替身，真身早就藏起来了。可这个信号……太干净了，不像机器，也不像被操控的人。”
顾寒声忽然抬头：“除非，是他培养的‘完美容器’。”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星澜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晶化的纹路正缓缓蔓延，像是某种东西在体内苏醒。她突然想起刚才星轨回溯里的画面——那个被编号的孩子，胸口嵌着晶体，抬头时，眼睛是银色的。
和她一样。
“他们在找第二个能承载古神之力的人。”她说，“不是为了控制，是为了替代。”
“替代谁？”陆沉渊问。
“你。”她看着他，“你是天枢阁最后的仲裁者，只要你活着，旧体系就不会彻底崩塌。但他们不需要你来做新世界的王。”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
“他们需要一个更听话的版本。”
顾寒声迅速调出系统权限树，逆向追踪指令路径。最终锁定一个隐藏节点：远程上传端口·x-9备用基地。
“x-9？”江星澜皱眉，“那里不是二十年前就被炸毁了吗？”
“表面是炸毁。”顾寒声冷笑，“实际上是转入地下。项目代号‘初代适配’的备份中心，就在那儿。”
陆沉渊盯着屏幕上的坐标，忽然一阵眩晕。那种熟悉感又来了——不是记忆，是本能。他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走廊的拐角、通风管的位置、甚至控制台下方那道细微的裂痕……全都刻在他脑子里。
“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系统。”他喃喃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
江星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那一瞬间，两人晶化的皮肤同时泛起微光，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重新苏醒。
主屏幕忽然刷新，一幅新的星域图缓缓展开。数十个红点正在移动，排列成某种规律阵型。每个红点旁都标注着代码：t-003、t-004、t-005……
顾寒声放大其中一个点位，调出局部监控模拟画面。镜头下，一间密室中，一个人影躺在实验台上，双手交叠于胸前，胸口微微起伏。导管缠绕全身，连接着一台正在运行的提取机。
那人穿着普通衣服，面容模糊，但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褪色的编织环——手工编的，样式老旧，边角已经磨破。
江星澜瞳孔骤缩。
那是她七年前送给妹妹的第一件礼物。
“白薇不在名单里。”她声音发抖，“因为她从来就不是目标。”
“她是诱饵。”顾寒声低声说，“他们知道你会来找她，所以故意留下她的痕迹，等你一步步走进他们的圈套。”
陆沉渊猛地抬头：“那她现在在哪？”
江星澜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红点，指甲掐进掌心。她想冲出去，却发现右臂的晶化已经蔓延到肩膀，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自动弹出一条新消息。
没有文字。
只有一段视频。
画面晃动，像是被人用手拿着拍摄。镜头扫过昏暗的房间，停在一扇金属门前。门缝里透出微弱蓝光，伴随着低沉的震动。
然后，一只手伸进来，缓缓推开大门。
那只手苍白瘦削，掌心有一道熟悉的裂缝纹路。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