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郡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寒风卷着雪粒,抽打着阴馆城斑驳的城墙。
城内的吕布,心情比这天气更加阴郁。
初时突袭得手的锐气,早已在漫长的对峙和一次次无功而返的出击中消磨殆尽。
粮草日渐匮乏,从草原补充的牛羊越来越少,麾下士卒面露饥色,怨声渐起。
更让他烦躁的是,轲比能派来的使者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催促他尽快打开局面,否则“联盟之事,恐难为继”。
“匹夫!安敢欺我!”
吕布一拳砸在案上,木屑飞溅。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四周是冰冷的栅栏和警惕的猎手,而曾经的合作者,却在笼外冷眼旁观,甚至随时可能落井下石。
与此同时,彭城的决策核心,正在酝酿一场彻底解决北疆隐患的行动。
“吕布已成困兽,其内部军心浮动,外部援绝,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诸葛亮在御前会议上陈述,
“然,强攻阴馆,伤亡必大。当以‘困’、‘诱’、‘间’三策并行,迫其自溃。”
“孔明详细道来。”
蔡琰端坐其上,目光锐利。
新婚燕尔,却无半分懈怠,她与诸葛亮更像是最默契的战友,共同面对着风雨飘摇的江山。
“困,已然见效。
张合、张飞二将继续保持压力,断其外援,耗其粮草。”
“诱,”诸葛亮羽扇轻点地图上阴馆城外的一处山谷,
“可令张飞部伴装粮草不济,露出破绽,后退三十里扎营,示敌以弱。
吕布性急,若见有机可乘,或会出城劫营,届时便可设伏歼之。”
“间,”诸葛亮看向刘晔,
“子扬,你在吕布军中安排的暗线,此刻当发挥作用了。
散布流言,言轲比能已与朝廷密约,欲以吕布首级换取边境安宁。
同时,加紧对鲜卑头人的策反,许以高官厚禄,令其在关键时刻倒戈!”
计策周密,环环相扣。
蔡琰当即拍板:
“便依此计!各部依令行事,务必毕其功于一役!”
就在北疆谋定后动之际,章武新政锻造的另一把利剑,悄然出鞘。
一支由科举出身、精通数算的年轻官吏组成的“审计小队”,手持蔡琰特许的令牌,突然进驻了河北几个最大的官仓和军械库。
他们不理会地方官员的客套与暗示,拿着新制定的《仓廪管理则例》和账册,一笔一笔地核对入库、出库记录,清点实物。
一时间,许多郡县鸡飞狗跳。
以往上下其手、虚报冒领的惯常操作,在这群只认制度不认人的“书生”面前无所遁形。
数名涉及贪墨军粮、倒卖军械的郡守、仓曹被当场拿下,押送彭城。
此举虽引得一些地方豪强和旧吏怨声载道,却极大地震慑了官场,确保了前线物资能够足额、及时地送达将士手中。
新政的威严,在血的教训中得以树立。
同时,格物院送来了第一批经过严格测试的“改进型神火罐”。
其密封性更好,引信更可靠,燃烧更充分。
随同送抵前线的,还有一批根据蔡琰提议打造的弩机配件和箭簇,使得损坏军械的修复效率大为提高。
技术的点滴进步,正在悄然提升着军队的战斗力。
北疆,张飞依计行事,大营后撤,并故意派出老弱士卒押运着看似满载、实则多为秸秆的粮车,行动迟缓。
消息传到阴馆,正处于焦躁中的吕布果然心动。
“张飞匹夫,粮草不济矣!此乃天赐良机!”
吕布不顾部将的劝阻,决定亲率精锐骑兵出城劫营,企图一举击破张飞,打通南下的通道。
然而,他刚率军闯入预设的伏击山谷,两侧山头顿时旌旗蔽日,箭如雨下!
张合的伏兵尽出,将其退路截断。
张飞亦率主力从“溃退”中返身杀回。
吕布虽勇,陷入重围,左冲右突,难以脱身。
就在这关键时刻,城内突然火起,杀声震天!
早已被刘晔策反的鲜卑头人,见吕布中伏,立刻在城内发动叛乱,打开城门。
张合派出的另一支精锐趁机涌入城内。
吕布在外闻听城内变故,又见军心溃散,知大势已去,悲愤交加,欲做困兽之斗。
然而,麾下士卒早已丧失斗志,纷纷投降或逃散。
最终,吕布仅率数十亲卫,杀出一条血路,向西亡命奔逃,欲投奔河套地区的匈奴残部,再度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其下落,一时成谜。
阴馆光复,雁门郡叛乱平定。
肆虐北疆多年的吕布势力,至此终告覆灭。
捷报传回,彭城上下,一片欢腾。
吕布的败亡,极大地震慑了草原。
轲比能闻讯,立刻收缩兵力,遣使至幽州,言辞谦卑地表示愿与朝廷永结盟好,互不侵犯,并送还了部分此前掳掠的人口。
北疆的烽火,暂时熄灭了。
然而,隐患并未完全消除。
逃遁的吕布如同幽灵,依旧让人不安。
更重要的是,曹操利用朝廷平定北疆的这段时间,加紧了对内部的整合,并成功地在荆州散播了大量谣言,使得刘备与朝廷之间的关系蒙上了更深的阴影。
刘备虽未公然反目,但对驻扎北境的朝廷军队戒备更深,与江东孙权的私下往来也愈发频繁。
这一日,蔡琰与诸葛亮正在商议如何缓和与刘备的关系,并应对曹操下一步可能的手段时,一份来自西线的密报送到了案头。
密报并非关于军事调动,而是提及一桩“奇事”:
镇守关边的徐晃部抓获了几名形迹可疑的商贩,从其货物中搜出了数本精心抄录的书籍,内容并非经史子集,而是涉及水利、农桑、乃至一些粗浅的机械原理。
据商贩交代,这些书籍是一个神秘人出资让他们带入关中的。
“这是……”蔡琰翻阅着抄本,眉头紧锁。
这些知识看似平常,但在这个时代,如此系统性地向外传播,绝非寻常。
诸葛亮接过细看,神色也逐渐凝重:
“主公,此非寻常商贾所为。
其内容,皆乃富国强兵之根基。
曹操……其志非小,他不仅在磨砺刀兵,更在窃取我朝新政之精髓!”
一股寒意,悄然掠过蔡琰的心头。
曹操,这个一生之敌,他的目光,似乎比想象中更为深远。
表面的烽火暂息,但一场关于制度、人才与未来的无声战争,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北疆的狼烟熄了,但西边的阴云,却更加浓重,并且以一种全新的、更难以防范的方式,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