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几乎是冲进主控室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机油的金属味和熬夜的疲惫。
他扑到控制台前，眼睛死死盯住“归墟”核心的实时数据流。
“活性参数，历史对比曲线，能量频谱分析……全部调出来！”
他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
监测员迅速操作，复杂的图表和波形图铺满了副屏幕。
“看这里，沈工。”监测员指向一条几乎呈水平线，但此刻却有一个微小凸起的曲线，“逻辑节点活性，在过去四小时十七分钟内，持续缓慢爬升，累计增幅百分之零点零五。虽然幅度极小，但趋势稳定。”
沈鸿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其他数据。
“能量汲取模式有变化吗？”
“有。从环境背景辐射和地热中汲取的基础能量速率提升了百分之零点一，与活性提升幅度正相关。没有异常能量缺口或外部入侵迹象。”
不是外部刺激，是自发的。
沈鸿的心沉了下去，又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沉下去是因为未知，兴奋也是因为未知。
“归墟”不再是那个被动响应指令的混沌实体，它开始表现出内在的、缓慢的“成长性”。
“发送基础逻辑自检指令。”沈鸿下令，他想看看这种活性提升是否影响了它的核心功能。
指令发出。
这一次，响应时间缩短到了两秒以内。
【逻辑自检完成。核心结构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九点八（轻微动态波动）。规则映射库：稳定。对外接口：畅通。】
【备注：自检过程优化，效率提升百分之二。】
它甚至开始优化自己的内部流程了！
“记录！‘归墟’表现出初级学习与自我优化能力，目前限于内部进程，未对外部指令响应模式产生明显影响。”
沈鸿快速口述，让助手记录。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归墟”在学习和适应。
但学习的对象是什么？
沈鸿猛地想起周启明的“薪火档案”，那些记录着人类情感、抉择、甚至混乱与矛盾的历史数据，在“归墟”诞生时，曾作为人类意志的一部分被融入其中。
“调取最近十二小时内，基地所有非加密的、流入核心数据池的通讯和信息流记录，包括‘薪火档案’的访问日志！”
他意识到，“归墟”可能不仅在优化自己，也在无声地观察和吸收着基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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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区内，苏婉清正用湿毛巾小心擦拭赵小玥的额头。
少女依旧昏迷，但就在刚才，苏婉清似乎看到她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微弱得如同蜻蜓点水。
她立刻呼叫了脑波监测。
仪器屏幕上，那原本近乎平坦的曲线，突然冒出了一个短暂的、微小的尖峰脉冲，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有反应！”旁边的护士低呼。
苏婉清的心提了起来。
这不是稳定的恢复迹象，更像是在深海中偶尔泛起的、无意识的气泡。
是赵小玥自身意识的挣扎，还是……外部规则的扰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仿佛能穿透层层甲板，看到那个位于基地核心的、正在缓慢“呼吸”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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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季黎没有休息。她在指挥室里，听着陆岩的汇报。
“……防御体系接管已完成百分之七十。自动武器平台需要重新校准和手动授权，这部分工作量最大。‘归墟’没有干扰我们的接管过程，但它之前维持的‘规则迷彩’，能耗依旧居高不下。”
陆岩指着战术板上标红的能量曲线，“按照这个消耗速率，我们的地热和核融合备用能源，最多只能支撑四十三天。这还不包括基地其他功能的日常消耗。”
四十三天。
一个冰冷的倒计时，悬在了新生的“归墟”和整个基地的头顶。
“织命者”不需要强攻，只需要等待。等待这个脆弱的摇篮自己耗尽力量。
“优先确保生命维持系统和基础防御的能量配给。其他非必要区域，实行能源管制。”
江季黎的声音冷静，但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敲击着，暴露了她内心的压力。
“沈鸿那边有什么进展？”
通讯器里传来沈鸿略带亢奋又充满忧虑的声音：“指挥官，‘归墟’在自我学习，活性缓慢提升。它在观察我们，通过所有它能接触到的信息流，包括‘薪火档案’。我怀疑……它的‘学习’，正在消耗额外的能量！”
学习，需要代价。而他们，支付不起昂贵的学费。
江季黎沉默了片刻。
关闭信息流？隔绝“归墟”与人类的接触？
那无异于扼杀这个新生核心唯一的“人性”来源，可能让它彻底倒向利维坦的混沌规则，或者退化成另一种冰冷的逻辑造物。
“继续观察，严密监控能量消耗与‘归墟’行为模式的关联。在找到降低能耗的方法之前……”
江季黎顿了顿，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薪火档案’的录入和调阅权限……暂时维持原状。”
她选择承担风险，给予“归墟”有限的观察权。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融入其中的人类意志，能够引导它走向一个对幸存者有利的方向。
命令下达后，指挥室陷入了沉寂。
江季黎走到观测窗前，看着下方部分区域因能源管制而暗淡下去的灯光。
基地像一头受伤的巨兽，在黑暗中蜷缩，依靠着一个极不稳定的心脏，对抗着外界无边的恶意和内部逐渐逼近的能源枯竭。
她能感觉到，那来自高维的注视，如同冰冷的探针，始终徘徊在“归墟”制造的、摇摇欲坠的规则迷彩之外，耐心地等待着屏障碎裂的那一刻。
而屏障之内，那个新生的核心，正以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悄然成长。
它学习的，究竟是生存之道，还是别的什么？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