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大厅内,时间仿佛被拉长。
紊乱的能量流仍在肆虐,但中心的风暴眼——林默,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止。
他悬浮在半空,双眼紧闭,眉宇间凝聚着巨大的痛苦与专注,周身环绕的能量漩涡不再狂暴,而是如同呼吸般规律地涨落、收束。
那名“镜影”杀手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在原地,他周身那扭曲光线的力场如同被砸碎的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他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更深沉的、源于信仰被动摇的疯狂。
他试图挣扎,但那股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源自整个空间能量场的“排异”,是这片古老之地对“不谐之物”的本能镇压,而非单纯的物理力量,让他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他……他控制住了?”一名战士扶着受伤的同伴,低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震撼。
“不完全是,”沈鸿紧盯着自己的便携终端,上面刚刚恢复了部分功能,显示着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更像是……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他在引导,而不是压制。但这种方式对精神力的负荷是毁灭性的!”
江季黎快步走到昏迷的赵小玥身边,探了探她的颈动脉,松了口气。
“还活着,但伤得不轻。”她立刻示意一名懂急救的战士进行紧急处理。
随后,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被禁锢的杀手,又看向正在与古老意识艰难沟通的林默。
“陆岩,解除那个杀手的武装,确保他无法再构成威胁,但要留活口。”
江季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要他脑子里的情报。”
陆岩点头,打了个手势,和另一名战士小心地靠近。
那无形的压制力似乎只针对杀手本人,他们靠近时并未受到阻碍。
轻易地卸下了对方手中那柄已变得黯淡的镜面长刃(它在他被禁锢后似乎失去了能量支持),又迅速搜走了他身上所有可能藏有武器或毒囊的地方,用高强度束缚带将其捆缚。
在整个过程中,杀手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剖析清楚。
就在这时,林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周身的能量光晕剧烈闪烁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但他并没有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大厅中央那依旧光芒紊乱、疯狂闪烁的三叉戟图案。
“以……‘钥匙’之名……”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于此……请求……暂时的……安宁……”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
那三叉戟图案上狂暴窜动的能量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收束,光芒虽然依旧明亮,却不再充满攻击性和紊乱感,而是变得稳定、深邃,如同夜空中坚定的星辰。
前哨站剧烈的震动停止了,只有簌簌落下的灰尘证明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那股笼罩全场的、令人窒息的狂暴压力,骤然减轻了大半。
“他……他做到了?”沈鸿看着终端上迅速回落到警戒线以下的能量读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暂时平复了此地的能量躁动!他利用了利维坦意识中对‘摇篮’基础规则的残留认可!”
这并非完全控制了利维坦,更像是林默凭借其“钥匙”的身份,在利维坦意识被激怒、无差别释放力量时,争取到了一个短暂的、局部的“安全区”。
林默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双脚触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被眼疾手快的陆岩一把扶住。
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浸透,身体因为过度透支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里,虽然充满了疲惫,却不再是最初的迷茫和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历经风暴后的沉淀,以及……一丝属于掌控者的微光。
他看了一眼被捆缚的杀手,又看向被简单包扎、仍在昏迷的赵小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痛楚。
“小玥她……”
“她还活着,需要进一步治疗。”江季黎走到他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种看到利刃终于开锋的凝重,“你感觉怎么样?”
“很糟……像被掏空了……”林默喘息着,“但……好像能‘听’得更清楚了些……那个‘信标’的噪音还在,但利维坦的‘愤怒’……似乎……愿意稍微听我说话了……”
这无疑是巨大的进展。
在绝境中,林默不仅初步遏制了自身的暴走,更是展现出了作为“钥匙”真正意义上的权柄——沟通与引导。
然而,江季黎抬头望向那恢复了稳定、却依旧散发着磅礴能量的三叉戟图案,以及图案所指向的、更深邃黑暗的通道(那很可能就是通往真正“深渊之眼”的入口),眉头并未舒展。
暂时的安宁只是喘息之机。基地的战火仍在燃烧,“熔炉”的威胁迫在眉睫,“镜影”的阴影并未散去,而通往“总控节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
“我们时间不多了。”江季黎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大厅里,“沈鸿,利用这段稳定期,全力分析数据,找到‘锚定仪式’的确切方法。陆岩,审问俘虏,我要知道‘镜影’对这里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默,抓紧时间恢复。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我们需要你,更需要一个……稳定的你。”
权柄初显,但代价已然呈现。
前路,依旧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