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风波刚过,林倩珊就揣着“新知识改变命运”的念头,往林家堂屋中间一站,小胸脯挺得笔直:“我要去读书!”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潭,田盼娣手里的针线筐“咚”地磕在炕沿上:“读啥书?丫头片子认俩字能当饭吃?”
王梅花也跟着帮腔:“就是,小学一学期杂费五毛呢,够买两斤玉米面了,纯属浪费!”
“读书怎么没用?” 林倩珊急得脸通红,“读书才能去城里,才能不当一辈子农民!”
林满仓把旱烟袋在鞋底一磕,沉声道:“女娃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读再多书也是给婆家添本事,咱不做这亏本买卖。”
几个长辈你一言我一语,把林倩珊的话堵得死死的。
她攥着拳头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前世被催婚已经够烦了,这辈子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这重男轻女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暗暗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远走高飞,再也不沾这个家的边。
就在林倩珊红着眼圈要争辩时,炕边传来奶乎乎的声音:“奶,娘,让姐姐们读……”
林仲秋扶着炕沿站起来,小短腿还站不稳,却特意提高了音量,“红霞姑读了书,进纺织厂一个月十八块,给她家盖了大瓦房,还帮哥哥娶了媳妇!”
他伸着胖乎乎的手指,“姐姐们要是去读书,以后都挣钱,咱家能盖两座瓦房!”
这话像道惊雷,六个长辈的眼神“唰”地亮了。
他们谁没听过红霞家的风光?
那丫头初中毕业进了城里纺织厂,每个月十八块工资,三年就给家里寄回四百多块,不仅翻新了房子,还帮两个哥哥都娶上了媳妇。
现在逢年过节,红霞还会托人捎回工厂发的肥皂、布料,羡煞整个村子。
黄玉兰扒着指头算得飞快:“红霞一个人就挣四百,我这四个闺女要是都去城里工作,那就是一千六!”
王梅花听得心痒,猛地抓住丈夫的胳膊:“抗美,咱也送雅丽她们去!咱闺女不比红霞差!”
林抗美却犯了难,瞅着已经能割猪草的林雅丽:“大丫都十二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小学都没读完就停学,不是白花钱?她别去了。”
林援朝跟着点头:“向菊也十一了,一样的道理。”
林雅丽和林向菊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眼神黯淡得像蒙了灰。
“跳级!” 林仲秋又蹦出两个字,这次说得清楚多了。
林建国立刻帮腔:“对!老师说过,成绩好就能跳级!我同桌就是从一年级跳到二年级的!”
“我们能跳级!” 林雅丽猛地抬头,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放学就下田做家务,绝不耽误干活,一定考第一!”
林向菊也跟着点头,手紧紧攥着衣角,眼里全是渴求。
林满仓盯着两个丫头的模样,抽了三口旱烟,烟圈在堂屋里慢慢散开:“行,丫头们都去读!学费从我的津贴里出。但丑话说在前头,期末考不到前五名,立马回家种地!”
女孩子们齐齐喊“谢谢爷爷”,脸上的笑比太阳还灿烂。
林倩珊撇了撇嘴,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被林仲秋递来的一颗野山楂堵住了话头,小家伙还朝她眨了眨眼。
几天后,林家的女娃们都背着补丁书包进了学堂,连最小的林向红也去了,原本黄玉兰想留她在家照顾林仲秋,结果小家伙抱着娘的腿哭:“我要跟姐姐们一起读书!”
林仲秋也帮腔:“我自己能玩,不用人陪。” 林向红这才如愿以偿。
读书的机会来得太不容易,姐妹们拼得像上战场。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喂猪,放学后背起竹筐去割草,晚上煤油灯底下还凑在一起温书。
林倩珊路过柴房时,总能听见林向菊哑着嗓子教林向红背“人之初”,手上还带着被草叶划破的小口子。
她心里莫名一软,第二天就搬了小板凳凑过去,指着课本上的“明”字:“左边日右边月,日月一起就是明,好记吧?”
她把现代的联想记忆法教给姐妹们,林雅丽当场就把总写错的“春”字写对了,惊喜地喊:“三妹,你太神了!”
女孩子们都把她当小老师,每天围着她问问题。
被捧得飘飘然的林倩珊,干脆把五年级的课本都提前讲了,原本的“独善其身”,不知不觉变成了“抱团取暖”。
一学期下来,姐妹几个的课本翻得卷了边,错题本写得密密麻麻。
期末考试放榜时,林向菊、林雅丽几个的名字全挂在年级前几名,语文数学都是满分。
校长亲自找上门,笑着对林满仓说:“这几个娃是块料,申请跳级完全够格!”
最终姐妹几个一起从一年级跳到三年级,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
林建国彻底慌了——姐姐妹妹们都跟他同级了,再不用功,就要被比下去了!
原本爱掏鸟窝的小伙子,硬是把玩乐时间都用来啃书本,天天追着姐妹们问问题。
第二学期结束,林家的孩子们一起升上了五年级。
林满仓高兴坏了,特意去镇上割了二斤五花肉,炖了一大锅红烧肉。肉香飘出半条街,引得邻居家的娃都扒着墙头看。
林倩珊捧着碗,眼泪差点掉进肉里。
前世她减肥时碰都不碰肥肉,现在却觉得这油汪汪的肉香能飘到天上去,她太久没吃肉了。
虽然空间里种满了粮食蔬菜,可鸡鸭都是家里的宝贝,鸡蛋少一个都会被王梅花念叨半天,她根本没法偷偷弄进空间养殖,更别提孵化小鸡了。
嚼着喷香的红烧肉,林倩珊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历史资料——明年开始,就是连续两年的灾年,地里长不出庄稼,好多人都会饿肚子。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空间里已经存了半仓小麦和玉米,这是她偷偷攒下的救命粮。
坐在对面的林仲秋,刚好抬眼撞见她的动作,又轻轻垂下眼皮。
他也在想灾年的事,仅凭林倩珊的空间,能撑起整个林家吗?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日子在琅琅书声和笔墨香里过得飞快,转眼林建国和姐妹们都拿到了初中录取通知书。
可就在这时,天不作美,入夏后滴雨未下,地里的玉米叶子卷成了筒,村口老井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低,灾年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村子。
这天放学,林倩珊和姐妹们背着空书包往家走,推开院门却没看见林仲秋的身影。
“这小祖宗又跑哪儿去了?” 林向香嘀咕着。
林倩珊却没急着找。
她其实挺疼这个小堂弟。
上次她躲在柴房心疼空间里没灵泉,林仲秋就举着半块舍不得吃的红薯干递过来,奶声说:“姐姐不哭,吃甜的。”
这小家伙不像村里其他皮猴,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每天都被姐姐们洗得清清爽爽,身上带着皂角的淡淡香味,每次见了她,都会仰着小脸喊“三姐姐”,软得人心都化了。
刚来这时,她嫌弃林家重男轻女,一心想逃离。
可日子久了才发现,长辈们虽然算计,却从不会让孩子们饿肚子;姐姐们虽然朴实,却会把仅有的糖块分给她。
就像送她们读书,虽然是盼着以后能挣钱,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难得的开明了。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小短腿跑跳的声音,林仲秋举着一串野葡萄冲进来,脸上沾着泥点:“三姐姐,给你吃!”
阳光洒在他汗津津的小脸上,林倩珊笑着接过来,忽然觉得,就算灾年真的来了,有这群家人在,好像也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