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传讯塔订单来得急,林仲秋把工坊的人手分成两拨——张铁匠带一队赶制铁齿轮和铜铃,李木匠带一队打磨风车叶片,她自己则盯着水车的组装,忙得脚不沾地。
王大牛的左手虽然不便,却在给传讯塔刷漆时展现了天赋——他调的红漆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比别家的鲜亮三倍。
“以前在漆坊当学徒时,学过用桐油加朱砂调颜色。”他红着脸解释,手里的漆刷却稳得像钉在木架上。
林仲秋看着他刷得均匀的漆面,突然拍板:“大牛哥,以后工坊的漆活就归你了,工钱再加一成。”
王大牛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低头继续刷漆时,肩膀却挺得笔直。
半月后,十台传讯塔如期送到禁军大营。
刘公公亲自来验,看着扇叶转动时铜铃响彻营寨,又试了试夜间油灯投射的信号影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不错不错,比咱家预想的还好!这是尾款,陛下说了,若是好用,京畿卫的订单也给你。”
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林仲秋心里踏实——这下改良水车的钱彻底不愁了。
她当即带着王二牛和李木匠,把做好的风车水车往城外农田运。
老农们围着这怪模怪样的家伙议论:“这木头片子转起来真能抽水?”“看着还没龙骨水车结实呢。”
林仲秋没说话,指挥着众人把水车架在井边,风车叶片对着风口固定好。
一阵风吹过,叶片“呼啦啦”转起来,带动齿轮咬合,井里的铁链子跟着动,清水“哗哗”地顺着木槽流进田里。
“真出水了!”老农们惊呼起来,看着水流进干裂的稻田,有个老汉甚至蹲在田埂上抹眼泪:“老天爷,可算不用累死累活踩踏板了……”
林仲秋让王二牛踩了踩备用踏板:“没风的时候就用这个,一个人踩,顶以前两个人的活。”她又指着风车的制动杆,“水够了就扳这个,能停下。”
老农们围着水车转了又转,非要请林仲秋去家里吃顿便饭。
推辞不过,她只好留下,席间听老农说,黄河沿岸的农户更苦,天旱时得去几十里外挑水,不少人活活累死在路上。
“若是这水车能装在黄河边就好了。”林仲秋心里盘算,“做个大的,靠水力带动,不用风也能转。”
回到工坊时,户部的人已经在等了。
为首的王大人是个儒雅的中年人,手里拿着织布机的图纸:“林小哥,苏老板说你的织布机让他的布庄增产三成,老夫特来看看,能不能在江南推广。”
林仲秋带着他参观织布机,王二牛踩着踏板演示,梭子在经线间飞快穿梭,不过片刻就织出半尺布。
“您看,这效率比传统织布机高得多,农户家里放一台,妇人孩子都能操作,一年能多织几十匹布,够补贴家用了。”
王大人抚着胡须点头:“好!老夫回去就上奏,让工部拨款,先在苏州、杭州各设十个示范点,你这工坊负责供应机器和教手艺,如何?”
“求之不得!”林仲秋笑得合不拢嘴,这织布机总算要走出汴梁了。
送走王大人,沈文渊拿着封信跑来:“阿秋兄弟,你看谁给我写信了?”
信封上盖着“江南织造府”的印,“他们听说了你的织布机,想订五十台,还说要给你个‘技艺顾问’的头衔!”
林仲秋接过信,指尖划过字迹,突然觉得这北宋的风,好像真的被她搅动起来了。
工坊的铃铛在风里响,传讯塔的扇叶在转,织布机的踏板踩着日子,连水车都在田埂上哼着小调——这些她亲手造出来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着一个个普通人的生活。
“下一步,该琢磨琢磨怎么让煤炉更省煤了。”她望着窗外渐冷的天色,“冬天快到了,总不能让城里的百姓还冻着。”
王二牛正给新做的煤炉加铁胆,闻言大声道:“阿秋哥,我哥说他能在煤炉里加个夹层,烧过的煤渣还能保温!”
“那太好了!”林仲秋走过去,看着铁胆上的纹路,“再加个小烟囱,烟子从房顶上走,屋里就不呛了。”
夕阳的光透过工坊的窗,照在满地的图纸和零件上,像撒了层金粉。
林仲秋拿起信号扇,对着光转了转,扇叶的影子在墙上跳跃,像无数个正在生长的希望。
她突然明白,所谓科技强国,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让每一块田都能浇上水,每一户人家都能织出布,每一个冬天都能烤上暖炉——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才是最该被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