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踩着孙悟空变的云梯往时空枢纽顶端爬，手里的木锤“梆梆”敲着榫卯接口，震得指尖发麻。他嘴里哼着的老家调子跑了八道弯，时而拐到南山小调的婉转，时而蹭到北地号子的硬朗，听着倒像是给枢纽的震颤打节拍。这云梯本是金箍棒变的，钢筋铁骨般该稳如泰山，偏生孙悟空嫌守着云梯太无聊，故意让它一节节往上长时带着晃悠——左摇三下像风中芦苇，右摆两回似水里浮萍，活像条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长蛇，在半空扭来扭去，时不时还“咔嗒”响两声，像是故意吓他。
“猴头！你能不能稳点？”鲁班紧抓着云梯边缘的横档，指节都泛了白，腿肚子抖得像筛糠，“俺这要是摔下去，你赔得起俺这双能雕龙刻凤的手吗？当年俺给赵州桥雕石狮子，一凿子下去能刻出十八个卷云纹，小的如米粒玲珑，大的似浪花翻涌，摔断了手指头，你赔俺一座桥都没用！”
孙悟空在底下抱着胳膊笑，尾巴尖卷着个刚从后山摘的野桃，粉红的桃汁顺着毛茸茸的爪子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红圈，像撒了串胭脂点子。“怕啥？”他晃了晃桃，汁水溅到鼻尖上也不管，“俺这云梯比你家房梁结实！你家房梁能长能缩？能跟着你爬多高就长多高？再说了，真摔下来，俺给你垫着——就是俺这身金毛可能会被你压秃几块，到时候你得给俺雕个假尾巴，缀满孔雀毛的那种，要流光溢彩的，不然俺跟你急。”
他正说着，突然把野桃往嘴里一塞，“咔嚓”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沾了些细绒毛，活像只偷嘴的狐狸。许是吃得太急，尾巴没抓稳金箍棒，云梯猛地晃了三下！鲁班脚下一滑，怀里揣着的铁凿子“哐当”一声掉了下去，在空中转了三圈，带着风声直坠——不偏不倚，砸在李白的酒坛上。
“砰！”酒坛居然没碎，陶土的坚硬撞上铁凿的沉实，反倒被砸得蹦起半尺高，晃出足足半坛桂花酿。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云梯往下淌，像条小小的瀑布，先是聚在横档上积成小水洼，满了便顺着木纹蜿蜒，滴在孙悟空的金毛上。顿时，一阵甜香炸开，混着桃汁的清冽、木头的醇厚，飘得老远。孙悟空的毛本来就蓬松，吸了酒液后一绺绺粘在一起，活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拖把，连尾巴尖都耷拉着，沾着亮晶晶的酒珠，甩一下能溅出星星点点的“酒雨”。
“我的酒！”李白心疼得直跳脚，举着只剩半坛酒的坛子追着云梯跑，鞋底子磨得青石板“咯吱”响，像是在给这闹剧伴奏。“你俩赔俺酒！这可是俺埋在桃树下三年的陈酿，当年杨贵妃想吃荔枝，八百里加急都嫌慢，俺这酒比荔枝金贵十倍！昨天星耀那小崽子馋得直咂嘴，围着酒坛转了八圈，求了俺三回，俺都没舍得给！”
鲁班慌忙往下瞅，额角“咚”地撞在云梯横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像是有无数只金蚊子在眼前飞。他摸了摸额头，入手一片滚烫，不用看也知道起了个圆滚滚的包，比星耀妹妹头上扎的绒花还鼓。可他嘴上偏要硬气，揉着额头直摆手：“没事没事，比俺年轻时雕木头被木屑崩的轻多了！当年俺给皇帝雕龙椅，一块木屑弹进眼里，俺闭着眼睛都把龙鳞刻完了，一片鳞分三层色，每层有九道纹，这点包算啥？顶多算给额头添个装饰，像贴了块胭脂花钿！”
谁知话音刚落，云梯突然“咔嗒”一声矮了半尺——孙悟空故意把金箍棒往回收了收，嘴角噙着笑，眼里的狡黠都快溢出来了。鲁班吓得赶紧抱紧云梯，怀里的木尺没抓稳，“啪嗒”掉了下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像只折了翅的小雀，不偏不倚套在李白的脖子上。那木尺是鲁班量木料用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一寸分十厘，一厘划三痕，套在李白脖子上，活像个滑稽的项圈，还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蹭得他下巴痒痒，忍不住直缩脖子。
“你俩是故意的吧！”李白扯着木尺转了三圈，酒坛里剩下的酒洒了一身，连胡子上都挂着酒珠，活像只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醉猫。他指着云梯上的鲁班，又戳了戳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的孙悟空：“俺要去梅林老先生那儿告你们，说你们虐待‘酒仙’！老先生最公正，上次孙悟空偷了他的魔杖去捅马蜂窝，马蜂把葡萄架都蛰塌了，架上的青葡萄掉了一地，他罚孙悟空给葡萄架搭了三天架子，手都磨出茧子了，嫩得像三月的笋尖！”
远处的梅林正举着魔杖研究光带的流转规律，杖尖一点，光带便如绸带般轻轻拂过，留下淡淡的蓝光。闻言他慢悠悠回过头，白胡子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朵蓬松的白云。他眯着眼睛扫了李白一眼，慢悠悠开口：“告也没用，李白你昨天偷喝了枢纽的能量晶露水，那露水是用来稳定光带的，被你喝了半瓶，害得光带晃了一整夜，忽明忽暗像打摆子，俺还没罚你抄《清心咒》呢，一百遍，少一个字都不行。”
“啥？”鲁班在云梯上喊，声音里满是惊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喝了能量晶露水？难怪昨天修到半夜，那光带跟喝醉了似的东倒西歪，俺还以为是俺定榫珠没放对位置，拿着图纸琢磨了半宿，油灯都烧了三盏，差点把图纸都盯出洞来！”
李白脖子上还套着木尺，闻言梗着脖子辩解，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那露水甜丝丝的，比蜂蜜水还好喝，谁知道是正经东西？再说了，俺喝了之后诗兴大发，当场吟了三首《枢纽颂》，‘光带如龙舞，云梯接天宫’，多有气势，说不定还帮着稳定光带来着！你看这光带，现在不就稳多了？”他说着还指了指空中，可光带明明还是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他的狡辩，偏在他指的时候暗了暗，仿佛故意使坏。
众人笑得直不起腰。艾丽的机械臂都笑出了故障，关节处“咔嗒咔嗒”响个不停，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嘴里念叨着“淡定淡定，零件别飞出来”；星耀举着刚接住的定榫珠，那珠子鸽蛋大小，泛着温润的白光，在他手心里还轻轻颤动着，像颗会呼吸的星星，他笑得手一抖，珠子在掌心里打了个滚，差点又飞出去，赶紧用两只手捂住，像捧着个烫手的宝贝；孙悟空笑得桃核都喷了出来，桃核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正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疼得他“嗷”了一声，却笑得更欢了，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直抽搐。
鲁班趁这功夫又往上爬了两步，额头的包还在隐隐作痛，却不妨碍他眼尖——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枢纽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喊：“哎！这儿有个凹槽，大小正好能嵌定榫珠！刚才咋没瞧见？”他接过星耀踮着脚递上来的定榫珠，指尖一碰，只觉那珠子温温的，像揣了半天的暖玉。
鲁班小心翼翼地把定榫珠往槽里一按——“咔”的一声轻响，清脆得像春燕啄泥，珠子像生了根似的嵌了进去，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长在那里。
刹那间，整个枢纽“嗡”地亮了起来，原本杂乱的绿光突然变得温顺，像被梳娘梳过的绸缎，顺着云梯往下流，淌过每个人的脚边，带着清冽的草木香，像是把深山里的清泉、崖边的松露、田埂的麦香都裹了进来。更奇的是，绿光淌到李白的酒坛里，竟在坛底凝成了颗鸽子蛋大的绿珠，酒液瞬间变得清亮，甜香比刚才浓了十倍，飘得老远，连远处葡萄架上的麻雀都被吸引过来，围着李白飞个不停，有的胆大的还落在坛口，伸着脑袋想啄两口，被李白一挥手赶开，又绕着他的头顶盘旋，叽叽喳喳像在讨酒喝。
“因祸得福啊！”李白捧着酒坛乐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皱纹里都淌着笑意，“这酒现在比仙酿还香！算你俩赔俺的，扯平了！”他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咂咂嘴，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胡子上，亮晶晶的，“啧啧，带着股光带的清香味，比原来还好喝！回头俺得给这酒起个名，叫‘绿光酿’咋样？听着就有股仙气！”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尾巴尖卷着块抹布擦自己身上的酒渍，擦得毛都打结了，像团乱糟糟的毛线球：“想得美！这珠子是鲁班找到的，绿光也是枢纽自己流的，跟你俩的‘意外’可没关系。回头让鲁班给你雕个木头酒坛，刻上‘偷喝专用’四个大字，再描上金边，才算赔罪，省得你天天惦记着枢纽里的稀罕玩意儿！”
“雕就雕！”鲁班在云梯上喊，额头上的包还在隐隐作痛，嘴角却咧得老大，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像刚磨过的凿子般光亮，“俺再给你雕个酒壶，壶嘴雕成孙悟空的尾巴样，毛茸茸的还带个小卷儿，让你天天对着猴尾巴喝酒！保准你一看见就想起今天这出闹剧，喝一口笑三声！”
“你敢！”孙悟空作势要把云梯再往下收，金箍棒微微一动，云梯果然颤了颤。鲁班赶紧抓紧横档，脚下却没停，借着这股劲又往上爬了一截，像只灵巧的壁虎。两人一上一下地拌着嘴，云梯晃得更欢了，却奇异地稳当，像条随着笑声起伏的绿绸带，每一次摆动都踩着热闹的节拍。
李白举着酒坛，脖子上还套着木尺，跟着节奏晃悠，嘴里哼起了新编的调子，不成章法却透着欢腾：“云梯晃，酒坛摇，光带飘啊飘，醉了个李逍遥……”星耀凑过去，伸手够他脖子上的木尺，两人一个扯一个躲，闹作一团，木尺“啪嗒”掉在地上，星耀捡起来往李白头上一戴，倒像个滑稽的小帽子。艾丽靠在光带旁，机械臂轻轻敲着节拍，金属脸上的指示灯忽明忽暗，仿佛也漾起了笑意。梅林拄着魔杖，低头看着光带在脚边流淌，白胡子底下藏着笑，手里的魔杖尖还沾着片刚才被风吹来的桃花瓣，粉嫩嫩的，在蓝光里透着娇俏。
阳光透过枢纽的光带，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影子，红的像玛瑙，绿的似翡翠，紫的如葡萄，像块巨大的万花筒。鲁班摸了摸额头上的包，突然觉得这疼也值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在金箍棒变的云梯上，跟孙悟空斗嘴斗得面红耳赤，帮李白的酒坛“升级”成仙酿，还顺便给时空枢纽找到了关键的“穴位”，这热闹劲儿，比雕十只石狮子还过瘾。
他低头往下喊，声音里带着点得意，像个刚完成杰作的工匠：“快上来帮忙！就差最后三个接口，弄完了俺请大伙喝‘绿光酿’——不过得用鲁班牌木头酒杯喝！俺这就雕几个，保证每个杯底都刻上‘今日闹剧’四个字，让你们喝一口记一辈子！”
底下的人笑着应和，声浪裹着酒香和光带的清冽，在枢纽周围荡开，撞在光带上又弹回来，像无数个小音符在跳舞。云梯还在晃悠，太阳还在升高，金色的光线裹着每个人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地上，随着动作歪歪扭扭地动。可谁也不觉得急了——毕竟，热热闹闹的干活，吵吵嚷嚷的欢笑，比啥都有意思。而在这片欢腾里，没人注意到，那枚嵌进凹槽的定榫珠，正悄悄散发出更柔和的光，像颗刚睡醒的星星，给这喧闹的场面，添了层温温柔柔的底色，如同给这出闹剧盖上了一方暖玉印。
等把最后一个接口敲牢，大概就能坐下来好好喝口酒了——鲁班想着，手里的木锤又“梆梆”响了起来，调子比刚才更欢了，像是在催着快乐快点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