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因那句平淡却又蕴含着复杂情感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尼禄看着凯因,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他知道,凯因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关心,以及,对姬莉叶的认可。
“……我知道了。”尼禄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妮可!准备出发!目的地,佛杜那!”
“好嘞!”妮可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立刻钻回了驾驶室,“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佛杜那的阳光和海滩!我来啦!”
房车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准备踏上新的旅程。
“喂喂,等一下!”但丁却突然开口了,“你们要去佛杜那?那我们两个怎么办?”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一脸“与我无关”表情的维吉尔。
“你们?”尼禄回头,用一种“你们不是应该留下来打扫卫生吗”的眼神看着他们。
“当然是一起去!”但丁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好久没休假了!正好去佛杜那的海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乐子!而且……”
他瞥了一眼维吉尔,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也想看看,我这个‘侄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把你小子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你这家伙……”尼禄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拒绝。”
然而,维吉尔却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他那孤高的性格,让他本能地抗拒和这么一大群人,进行这种充满了“人类气息”的、无聊的“旅行”。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研究他那极致的“力量之道”。
但丁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他凑到维吉尔的耳边,刚想用“古代遗迹”之类的鬼话来引诱他。
然而,这一次,维吉尔却并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立刻转身就走。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凯因和尼禄。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作为“V”时,那段虽然充满了痛苦与衰弱,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他想起了,凯因那句——“我希望,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能够为自己行为负责的‘父亲’”。
他想起了,自己最后,对尼禄和凯因,说出的那句,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谢谢你们”。
他想起了,自己对尼禄,那句发自内心的——“抱歉”。
他想起了,凯因在魔界,用那绝对的力量,将他和但丁“教育”了一顿后,所说的——“回家了”。
家……
家人……
这些曾经被他视为“弱点”、视为“绊脚石”的词语,此刻,却像一颗投入他冰封心湖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复杂的涟漪。
在经历了被剥离、濒死、重组,以及被自己的两个儿子“教育”之后,维吉尔那颗只为追求力量而搏动的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开始思考,力量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变得更强,而不断地舍弃,不断地战斗,最终,即便超越了父亲斯巴达,成为了唯一的王,那份极致的强大,又有谁,能够分享?又有谁,能够理解?
那份绝对的、永恒的孤独,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持了一生的“道”,产生了怀疑。
他需要答案。
而这个答案,或许,并不在那些充满了力量秘密的古代遗迹里。
或许……就在眼前。
就在这个,由他那不正经的弟弟,和他那两个,一个沉默如冰,一个炽热如火的儿子,所组成的、这个吵闹的、麻烦的、却又带着一丝奇特“温度”的……“家庭”里。
“……哼。”
最终,维吉尔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我只是勉为其难”意味的冷哼。
然后,他便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了房车的后门,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呃?”
这下,轮到但丁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鬼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维吉尔,竟然,自己就上车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丁不敢置信地看着维吉尔那孤高的背影,又看了看同样一脸惊讶的尼禄和凯因,最终,只能耸了耸肩。
“好吧,看来我哥,偶尔也会想体验一下家庭旅行的乐趣。”
他自言自语着,也跟着跳上了车。
凯因看着眼前这充满了“家庭喜剧”气息的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旅程,恐怕,不会像他想象中那样,清静了。
……
就这样,一支堪称史上最豪华、也最诡异的旅行小队,正式成立了。
妮可,担任司机兼技师。
而斯巴达家族的四位主要成员,则占据了房车的后半部分。
但丁,一上车,便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最舒服的沙发,将脚翘在桌子上,开始翻找着妮可珍藏的摇滚乐cd。
维吉尔,则选择了一个最靠窗的、最角落的位置,闭目养神。他虽然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那偶尔微微颤动的眼皮,却暴露了他那并不平静的内心。他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观察,去感受,这个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日常”的氛围。
尼禄,则坐在妮可的旁边,一边向她请教着关于“devil breaker”的改造问题,一边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用一种充满了“警惕”与“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叔叔,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把这辆宝贝房车给拆了。
而凯因,则选择了最靠近车门的位置,静静地坐着。
他没有参与任何人的谈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正在不断倒退的、荒凉的废墟。
他的心中,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他知道,这次的“家庭旅行”,并不仅仅是去看望姬莉叶那么简单。
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能够真正“修复”这个破碎家庭的……机会。
但丁与维吉尔之间那长达数十年的宿怨,虽然在共同面对凯因的“教育”时,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但那份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理念上的根本对立,却并未真正地消失。
而尼禄,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维吉尔儿子的事实,但他与这位“父亲”之间,却隔着一道,由“被夺走的手臂”和“二十年的空白”所构成的、巨大的鸿沟。
至于他自己……
凯因看了一眼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平静的脸。
他虽然,以“长子”和“兄长”的身份,强行地,将这个家,暂时地,“粘合”在了一起。
但他知道,自己,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归宿”,在另一个次元,等待着他。
他不可能,永远地,留在这里。
那么,在他离开之前,他究竟,能为这些,同样流淌着斯巴达之血的“家人们”,做些什么呢?
凯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深邃的思索。
或许……
他想。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引导他们,去理解彼此。
去让他们明白,除了“力量”与“战斗”之外,还有一种,更加强大,也更加珍贵的、能够将所有人,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那就是,名为“家人”的……
……羁绊。
房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车内,播放着嘈杂的、充满了反叛精神的摇滚乐。
车窗外,是荒凉的、死寂的世界。
车窗内,却是一个充满了矛盾、冲突、却又带着一丝奇特“温馨”的、小小的“家”。
一场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属于斯巴达家族的、真正意义上的“家庭旅行”,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