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树顶端的另一侧,与但丁和尼禄那充满了“活力”与“激情”的战场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压抑、冰冷,充满了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的寂静。
凯因与维吉尔,父子二人,相隔百米,遥遥对峙。
他们都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彼此。
维吉尔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审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长子”。他能感觉到,凯因体内那股与自己同源的斯巴达血脉,但那血脉之中,又混杂着一股让他感到极其不悦、甚至有些……厌恶的、充满了“吞噬”与“变化”的异种力量。这股力量,与他所追求的、纯粹的、绝对的力量之道,背道而驰。
而凯因,则用他那双燃烧着纯白色神圣火焰的眼眸,平静地,回敬着自己“父亲”的审视。
他从维吉尔的身上,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被憎恨的“仇敌”,也不是一个需要被仰望的“父亲”。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与曾经的自己一样,被力量所囚禁、被孤独所吞噬的……可悲的灵魂。
“你,要与我为敌吗?”
最终,还是维吉尔,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
“不。”
凯因摇了摇头,他那神圣而又威严的声音,从白金色的面甲下传出,响彻了整个平台。
“我只是,在尽一个做‘兄长’的责任而已。”
“兄长?”维吉尔的眉头,微微一皱。
“但丁,是我的叔叔。尼禄,是我的弟弟。”凯因的声音,平静无波,“而你,维吉尔,是但丁的兄长,也是我和尼禄的....父亲。”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这里,进行这场毫无意义的自相残杀。”
“你在教训我?”维吉尔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作为追求极致力量的魔剑士,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对他所选择的“道”,进行任何形式的质疑与说教。
“你可以,这么理解。”
凯因的声音,依旧平淡。
“狂妄。”
维吉尔冷哼一声,他不再多言。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阎魔刀,收回了刀鞘。
随即,他的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刀柄之上,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完美的、属于“居合”的起手式。
他要用他最引以为傲的剑技,来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整个平台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异常缓慢。
凯因知道,维吉尔的下一击,将会是石破天惊的、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一击。
他同样,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掌心之中,空间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一柄与维吉尔的阎魔刀造型几乎完全相同,但刀身却呈现出深邃墨蓝色,并缠绕着白金色空间涟漪的古朴太刀,缓缓地,凝聚成形。
这是凯因用自己的血脉之力,凝聚出的、独属于他的“阎魔刀”!
终于——
“一闪。”
伴随着一声冰冷的低语,维吉尔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快到极致、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一分为二的、凄美的蓝色剑光!
次元斩·绝!
这是维吉尔将“居合”与空间之力融合到极致的、必杀的一剑!
面对这足以斩断因果、抹杀存在的一剑,凯因的眼中,那纯白色的火焰,猛地一跳!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
而是以一种,与维吉尔如出一辙的姿态,同样,将手中的墨蓝色阎魔刀,收回了腰间的刀鞘(由能量构成)。
他的右手,同样,搭在了刀柄之上。
就在那道蓝色的剑光,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瞬间。
他也动了。
“一闪。”
同样冰冷的声音,同样快到极致的速度!
一道更加深邃、更加霸道的、缠绕着白金色空间涟漪的墨蓝色剑光,后发先至,迎向了那道凄美的蓝色剑光!
“铛——!!!”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悠远的钟鸣声,响彻云霄!
两柄同样名为“阎魔刀”的魔兵,两道同样能够斩断次元的剑光,在半空中,精准地,碰撞在了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股极致的空间之力,在撞击点,相互撕咬、相互湮灭,形成了一个不断闪烁、扭曲的、小小的空间奇点!
“什……么?!”
维吉尔的身影,在凯因的身后,缓缓浮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骇然的表情!
他无法理解!
他赌上了一切、超越了极限的必杀一剑,竟然,被对方,用与自己完全相同的方式,给正面挡住了?!
这不可能!
“你的剑,很快。”
凯因缓缓地,将手中的阎魔刀,收回刀鞘。他那双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维吉尔那双充满了震惊与不解的冰蓝色瞳孔。
“但是,你的心中,充满了太多的杂念。”
“愤怒,不甘,嫉妒,以及……对‘失败’的恐惧。”
“这些东西,让你的剑,失去了最纯粹的‘锋芒’。”
“住口!!!”
维吉尔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他无法接受凯因的说教,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剑技,在纯粹的“道”的层面上,输给了对方!
他将自己体内所有的魔力,都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阎魔刀之中!
“幻影剑阵!”
无数把由纯粹魔力构成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幻影剑,如同暴雨般,从他的背后浮现,从四面八方,向着凯因,攒射而去!
面对这密不透风的、足以将一座山峰都瞬间夷为平地的剑阵,凯因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张开了自己背后的那六对、如同炽天使般的白金色光之翼。
嗡——!
一股神圣而又霸道的、充满了“绝对意志”的领域,瞬间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展开!
“神圣领域。”
那些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幻影剑,在进入这个领域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剑身上那狂暴的魔力,被领域中那股神圣的意志迅速地净化、分解,最终,化作了最纯粹的魔力光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这是……什么力量?!”
维吉尔彻底震惊了。
他能感觉到,凯因所使用的力量,虽然也属于斯巴达的血脉,但其本质,却又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高等,甚至,已经触摸到了“法则”边缘的、神明般的力量!
“我说过,我的剑,是用来守护的。”
凯因缓缓地,向着维吉尔走去。他每向前一步,他身后的光之翼,便会变得更加凝实一分,那股神圣而又威严的气场,也变得更加强大一分。
“而你,父亲。”
“你,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凯因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沉重的战锤,狠狠地,敲击在维吉尔的灵魂之上。
守护?
维吉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力量。
为了力量,他抛弃了人性,抛弃了家人,抛弃了一切。
他以为,只要拥有了绝对的力量,他就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
但现在,凯因的这个问题,却让他那坚如磐石的信念,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真的,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他想起了,在魔界深处,被魔帝奴役时,那无尽的黑暗与屈辱。
他想起了,作为“V”时,那份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完整”的执念。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伊娃,那温柔的笑容,以及,为了保护他,而被恶魔杀害时,那悲伤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但丁,那个总是和他作对,却又一次次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唯一的“羁绊”。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尼禄,那个继承了自己的血脉,却又充满了不屈与反叛的、年轻的生命。
他想起了,眼前这个,同样是自己的儿子,却又散发着神明般气息的、无法看透的男人。
这些,难道,都不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我……”
维吉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紧握着阎魔刀的手,第一次,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那孤高了一生的、坚不可摧的“道”,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