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的时光如尼布尔山间的云雾,悄然流散。对于偏安一隅的尼布尔海姆来说,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蒂法·洛克哈特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手艺,将村子酒馆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失去了童年大部分的记忆,只隐约记得一个模糊的、给予了她“英雄”承诺的男孩,但那份记忆就像褪色的旧照片,只剩下朦胧的轮廓。
而对于凯因来说,这数年却是翻天覆地的蜕变。
他成功加入了神罗,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怪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在残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然而,他并没有如愿成为特种兵。他的力量太过原始和狂暴,与神罗制式的魔晶石战斗体系格格不入。最终,他被分配到了普通士兵的行列,成为了一名不起眼的新兵。
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只要能留在神罗,就有机会接触到更强大的力量。他默默地执行着任务,打磨着自己的战斗技巧,等待着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以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一架神罗的军用直升机呼啸着降落在尼布尔海姆的村口,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吹得村民们睁不开眼。当舱门打开,两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村庄都沸腾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银发及腰的男子,他身穿特种兵的黑色长风衣,手持一把长度惊人的太刀“正宗”,俊美得如同神只,眼神却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是神罗最强的战士,传说中的英雄——萨菲罗斯。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黑发蓝眸,充满阳光气息的年轻人。他同样身穿特种兵的制服,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破坏剑。他叫扎克斯·菲尔,神罗的1st特种兵,以其爽朗的性格和强大的实力而闻名。
而在他们身后,一群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的神罗新兵中,有一个人正透过面罩的缝隙,注视着不远处酒馆的招牌。
凯因回来了。
他以这样一种滑稽而又心酸的方式,回到了他发誓要以英雄之姿归来的故乡。他不是万众瞩目的英雄,只是英雄身后的背景板,一个连脸都不能露出来的普通士兵。
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蒂法。她比记忆中更加美丽动人,脸上带着好奇和一丝紧张,正仰望着萨菲罗斯和扎克斯。她的目光从他所在的士兵队列中扫过,没有丝毫停留。
凯因的心中五味杂陈。有近乡情怯的紧张,有无法兑现承诺的羞愧,还有一丝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欣慰。他只能将这份复杂的情感死死压在心底,扮演好自己无名小卒的角色。
这次的任务是调查尼布尔山魔晄炉的异常。据说,炉心出现了故障,并且有怪物从里面跑了出来。对于萨菲罗斯和扎克斯来说,这本该是一次轻松的郊游。
蒂法被选为这次任务的向导。她对尼布尔山的地形了如指掌。
“那么,就拜托你了,蒂法小姐。”扎克斯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个可靠的大哥哥。
“嗯,请跟我来。”蒂法点了点头,走在了最前面。
凯因混在队伍的末尾,默默地跟随着。他看到扎克斯和蒂法走在前面,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扎克斯很自然地与蒂法攀谈,询问着村里的趣事,气氛轻松愉快,但并没有过分的亲昵,更像是一个大哥哥在照顾初次见面的小妹妹。
“说起来,”在一段相对平缓的山路上,蒂法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扎克斯先生,你在神罗……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凯因’的人?”蒂法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队伍末尾的凯因,心脏猛地一跳,脚步都差点乱了。
扎克斯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凯因?嗯……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个力气特别大的家伙?”
“对!就是他!”蒂法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他是我童年的朋友,很多年前就去神罗了,说要成为像你们一样的特种兵再回来。”
扎克斯恍然大悟,他想起了训练营里那个因为怪力而闻名的“传说级新兵”。为了维护凯因在青梅竹马面前的“面子”,也为了鼓励眼前的少女,他爽朗地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
“啊哈!我想起来了!那个凯因啊,他可是个厉害的家伙!训练成绩非常突出,上头很看好他。我听说啊,他现在正在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务,说不定等任务一结束,下一步就要提拔成特种兵了!到时候,你们就能见到一个威风凛凛的英雄回来啦!”
“真的吗?”蒂法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个模糊的承诺,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而真实起来。
“当然!我扎克斯从不说谎!”扎克斯拍着胸脯保证道,心里则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找那个叫凯因的小子聊聊,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的期待”。
队伍末尾,凯因透过头盔,看着蒂法那灿烂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感激、羞愧、酸涩……他感谢扎克斯善意的谎言,也为自己此刻的无能感到无地自容。他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兑现这个被别人“预支”了的承诺。
前往魔晄炉的路,正是当年那座废弃吊桥所在的山路。当队伍走到那片悬崖时,一座崭新的、坚固的铁索桥已经取代了旧的木桥。
蒂法走到桥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曾有一道伤疤,现在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的迷茫。
“这里……我好像来过。”她轻声说。
走在她身边的扎克斯随口问道:“是吗?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吗?”
“不……想不起来了。”蒂法摇了摇头,将那丝异样感甩出脑海。
队伍末尾的凯因,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那座桥,那道伤疤,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多想冲上去告诉她一切,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和她许下约定的男孩,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但他不能。他现在的身份,只会给她带来困扰。
队伍顺利抵达了魔晄炉。炉内弥漫着浓郁的魔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压抑。在魔晄炉的最深处,他们看到了一些浸泡在魔晄液中的巨大容器,里面似乎沉睡着形态怪异的生物。
“这些是……什么?”扎克斯皱起了眉头。
萨菲罗斯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凝重。他走到一个标有“JENoVA”字样的容器前,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凯因从未见过的、混杂着迷茫与狂热的情绪。
“母亲……”他喃喃自语。
调查任务很快就结束了,但萨菲罗斯却把自己关在了神罗在尼布尔海姆建造的别墅里,日以继夜地翻阅着地下室里关于“杰诺瓦计划”的陈旧资料。
几天后,当他再次出现时,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凯因正在站岗,突然看到别墅的大门被推开,萨菲罗斯缓步走了出来。他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我是被选中之人。”他低语着,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我将继承这颗星球,从你们这些背叛了母亲的窃贼手中!”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正宗已经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村庄瞬间陷入火海,村民的惨叫声、房屋的燃烧声和萨菲罗斯疯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萨菲罗斯!你疯了吗!”扎克斯怒吼着冲向他,破坏剑与正宗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凯因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发誓要守护的故乡被付之一炬,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火焰中扭曲、消失。他冲进火场,试图救人,但他的力量在萨菲罗斯掀起的灾难面前,渺小得可笑。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声音——蒂法的尖叫。
他循声望去,只见蒂法的父亲,洛克哈特先生,倒在了魔晄炉的入口处,胸口被正宗贯穿。而蒂法,拾起掉落在地的正宗,满脸泪水与仇恨,冲向了萨菲罗斯。
“不可原谅!”她嘶吼着,用尽全力将刀刺向萨菲罗斯的后背。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萨菲罗斯甚至没有回头,反手一剑就将蒂法挑飞,让她重重地摔在台阶上,腹部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服。
“蒂法——!!!”
看到这一幕,凯因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童年的誓言,坠崖的悔恨,归乡的羞愧,此刻全部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力量。他扔掉了手中的步枪,撕掉了脸上的头盔,朝着魔晄炉狂奔而去。
“萨——菲——罗——斯——!!!”
他的怒吼声甚至盖过了火焰的爆裂声。
当他冲上台阶,看到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蒂法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点燃了。他冲到蒂法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感受着她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气息。
“不……不……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他低语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将蒂法轻轻地放在一旁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缓缓站起身,面向那个背对着他,正准备走向“杰诺瓦”的银发恶魔。
“你……该死!”
凯因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不属于人类的杀意。他的右臂,那只沉寂了多年的手臂,再次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芒。这一次,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蓝色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的手臂,最终凝聚成一只闪烁着电光的、狰狞的恶魔之爪。
“嗯?”萨菲罗斯终于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普通士兵。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祥而又强大的气息。
“你是谁?”
“要你命的人!”
凯因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脚下的地面瞬间爆裂,整个人化作一道蓝色的残影,瞬间出现在萨菲罗斯面前。他那只被称为“魔人手臂”的右拳,携带着他全部的愤怒与悔恨,狠狠地砸向了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举起正宗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魔晄炉内回荡。萨菲罗斯竟然被这一拳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半步。他握刀的手微微发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力量……你不是普通士兵。”
但凯因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撕碎眼前这个伤害了蒂法的男人。他的攻击狂暴而毫无章法,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和那股超越常理的力量。魔人手臂每一次挥动,都会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蓝色的光痕,每一次与正宗的碰撞,都会让整个魔晄炉为之震颤。
然而,萨菲罗斯毕竟是萨菲罗斯。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很快就适应了凯因的攻击节奏。他的剑技精妙绝伦,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凯因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战斗中,凯因的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攻势反而愈发猛烈。他成功地将萨菲罗斯逼退,让他无法靠近杰诺瓦的容器。
就在这时,身受重伤的扎克斯也挣扎着赶到。他看到眼前的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个普通士兵,竟然能和萨菲罗斯战得难分难解?
“干得好!小子!”扎克斯大喊一声,拖着重伤的身体加入了战局。
有了扎克斯的牵制,萨菲罗斯终于露出了破绽。凯因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魔人手臂光芒大盛,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拳狠狠地轰在了萨菲罗斯的腹部。
萨菲罗斯闷哼一声,身体倒飞出去,撞在了杰诺瓦的容器上。
但就在凯因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萨菲罗斯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他用正宗斩断了容器的连接管道,将杰诺瓦的头部抱在了怀里。
“母亲……我们走……”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步走向炉心深渊。
“站住!”凯因想追上去,但身体的透支和严重的伤势让他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萨菲罗斯抱着杰诺瓦,坠入了翻涌的生命之流中。
魔晄炉内恢复了死寂。凯因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魔人手臂上的蓝光渐渐褪去,恢复了原状。他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蒂法和扎克斯,心中的愤怒被无尽的绝望所取代。
他赢了吗?不,他什么都没能守护住。故乡化为焦土,蒂法生死未卜。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男人带着一队神罗研究员走了进来。他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发现稀有实验品的狂热。
他就是神罗科学部门的总管——宝条。
宝条的目光扫过重伤的扎克斯,最后停留在了凯因的身上。他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凯因那只与众不同的右臂,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完美的素材……真是完美的素材!杰诺瓦细胞的适应者,再加上这股未知的恶魔之力……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他挥了挥手,研究员们立刻上前,将昏迷的凯因和扎克斯抬上了担架。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凯因最后看到的,是宝条那张扭曲而兴奋的脸,以及被自己抱在一旁,不知是死是活的蒂法。
“蒂法……”
这是他最后的呢喃。
英雄的归来,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陨落。他没能成为英雄,反而和真正的英雄一起,坠入了更深的、名为“实验”的地狱。尼布尔海姆的火焰,燃尽了他的过去,也点燃了一条通往未知命运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