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鸣笛声渐渐消失在街角，方英站在警局门口，直到那抹蓝色彻底看不见，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抬手抹了把脸，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涩涩的紧绷感，眼眶却依旧红肿得厉害——从前天得知舒文相被抓的消息，到在警局走廊看见他被带走，她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尽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铁站的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方英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检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去往南方的高铁票，票面上的目的地——红橡烘培学校，此刻却让她觉得陌生又遥远。
前天晚上，她跟辅导员请假时，声音忍不住发颤。辅导员没多问，只说“照顾好自己，有需要随时联系”，挂电话的瞬间，她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请G7351次列车的旅客开始检票。”广播里传来清晰的提示音，方英跟着人群往前走，脚步有些沉重。她回头望了一眼高铁站的入口，心里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舒文相能突然出现，像以前一样笑着朝她挥手，说“方英，我送你去车站”。可入口处人来人往，没有她熟悉的那个身影。
踏上高铁的那一刻，车厢里的空调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方英打了个寒颤。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旁边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孩子正拿着玩具火车叽叽喳喳地闹着，夫妻两人笑着哄着，温馨的画面让方英鼻子一酸。她想起上个月和舒文相一起坐高铁去邻市游玩，路上他也是这样，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还拿出提前买好的草莓味酸奶，说“知道你喜欢这个”。
高铁缓缓开动，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向后退去。方英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田野，还有远处的村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她掏出手机，翻出和舒文相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来的，“方英，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好好陪你”时间停留在他被抓的前一天。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好像这样就能摸到他的温度。
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过来，指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问：“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他长得好帅啊。”方英愣了一下，照片是去年冬天拍的，舒文相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把她裹在怀里，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她点点头，声音轻轻的：“嗯，他是我男朋友。”
“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啊？”小男孩又问。方英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强忍着眼泪，笑着说：“他还有点事，等他忙完了，就会来找我的。”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继续玩自己的玩具火车。
方英关掉手机屏幕，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在警局走廊看到的画面：舒文相被警员带走时，回头朝她挤出的那个微笑，还有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她想起自己喊出的那句“我会等你”，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说到做到。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刑法学原理》，翻开扉页，看着舒文相的字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掉，怕被旁边的人看到。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坚强起来
高铁在铁轨上快速行驶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方英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风景，知道离自己的学校越来越近了。她深吸一口气，把书合上，放进背包里。
高铁缓缓驶入站台，广播里传来“前方到达xx站，请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行李”的提示音。方英拿起行李箱，站起身，朝着车门走去。走出高铁的那一刻，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
学校离高铁站不算远，可方英走得很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晃得她眼睛疼，路上学生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却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审讯室门口的画面：舒文相穿着那件她昨天刚熨好的浅灰色衬衫，领口依旧扣得严严实实，被警员带走时，他回头朝她挤出的那个微笑，还有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舒文相，我会等你”——这句话她喊得声嘶力竭，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回来，更不知道这份等待，对他来说有没有意义。作为法大的学生，她比谁都清楚“故意杀人”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那些曾经和舒文相一起在图书馆里背诵的法条，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
走到宿舍楼下，宿管阿姨笑着跟她打招呼：“方英，又出去和你男朋友一起玩呀？”方英的身体猛地一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说话，快步走进了楼道。她怕再多说一句，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会掉下来。
推开宿舍门，室友王晓正在对着镜子涂口红，看见她进来，立刻转过身：“方英，你可算回来了！有你的快递，在快递站放了好几天了，我昨天取快递的时候顺便帮你拿回来了，就放在你桌子上。”
方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桌子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快递盒，上面贴着白色的快递单。她走过去，声音有气无力：“谢谢。”
“谢什么啊，都是室友。”王晓放下口红，凑近看了看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眼睛也肿得跟核桃一样，是不是生病了？”
方英摇摇头，避开她的目光，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就是昨晚熬了一个通宵写论文，有点累。”她不敢告诉王晓真相
林晓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没事？你可别硬撑着，要是不舒服就赶紧请假休息。”
“嗯，我知道了。”方英敷衍着点点头，“等会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王晓见她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转身继续对着镜子收拾自己：“那我先出去了，下午有个社团活动，晚上回来给你带饭。”
“好。”
宿舍门被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方英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快递盒，愣了很久。她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最近她没在网上买东西，家里也没说要寄东西过来。
她伸手拿起快递盒，盒子很轻，摇了摇，里面好像只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她撕开快递单，看到寄件人地址的时候，心脏猛地一跳——那是舒文相家的地址。
是舒文相寄来的？可他什么时候寄的快递？他被抓之前吗？方英的手开始发抖，她快速拆开快递盒，里面没有信，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银色的银行卡，静静地躺在泡沫纸里。
她拿起银行卡，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明明早上在警局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现在，看着这张银行卡，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她想起上个月，舒文相跟她说，他兼职做家教赚了点钱，想给她买一条她看中很久的项链。她当时笑着拒绝了，说“等你以后当了大律师，再给我买更好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好，到时候一定给你买最好的”。
她还想起上周六，他们一起在学校周围的饭店吃饭，舒文相突然拿出手机，给她看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面摆着她喜欢的向日葵盆栽。他说“等毕业了，我们就租这个房子，我去律所工作，你开蛋糕店，周末我们就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番茄炒蛋”。那时候的阳光很好，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她以为他们的未来会像他说的那样，简单又幸福。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那个曾经规划着他们未来的男孩，成了阶下囚；那个他们一起期待的未来，变得遥不可及。她明明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愿意和她一起努力、一起变老的人，可这份幸福，却失去得这么容易。
方英把银行卡紧紧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不知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也不知道舒文相寄给她的用意是什么，是想给她留一点念想，还是想弥补没能给她买项链的遗憾。但她知道，这张银行卡，是舒文相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也是他们之间仅剩的联系。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漏出来。
宿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把午后的阳光彻底挡在外面，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昏暗。方英蜷缩在椅子上，怀里抱着舒文相送的那只白色兔子玩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玩偶的绒毛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从高铁到站回到宿舍，到现在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喉咙哭到沙哑，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连抬手擦眼泪的力气都快没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和舒文相有关的画面：图书馆里他帮她讲解法条的认真模样，他把番茄炒蛋里的鸡蛋都夹给她的温柔，还有警局走廊里他那个带着眼泪的微笑……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呜呜……舒文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对着玩偶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哭到最后，眼泪渐渐流干了，只剩下胸口一阵阵的抽痛。方英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突然想起舒文相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方英，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一直沉浸在难过里，要学会自己站起来。”
是啊，她不能一直这样哭下去。要坚强的等着他出来……她必须坚强起来，不能让他担心。
方英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慢慢站起身。她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干净的粉色t恤和牛仔裤换上，又对着镜子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睛，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方英，加油，你可以的。”
随后，她拿起背包，快步走出宿舍。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她朝着学校的烘焙房走去，每次她心情不好，都会去这里做蛋糕，说“甜味能治愈一切难过”。
烘焙房里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和面粉的香气。监管员看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方英，好久没来了”
方英的身体猛地一僵，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老板娘看出她脸色不好，也没多问，指了指旁边的操作台：“好啊，材料都在那边，你自己随便用，有什么需要喊我。”
“谢谢阿姨。”方英点点头，走到操作台边坐下。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面粉、黄油、鸡蛋和牛奶，开始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准备材料。
打鸡蛋的时候，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鸡蛋壳不小心掉进了碗里，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把蛋壳挑出来。
方英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方英赶紧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继续搅拌面糊。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做好这个蛋糕，就是对自己的鼓励，也是对舒文相的承诺——她会好好的，等他回来。
把面糊倒进模具里，放进烤箱，方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烤箱里的蛋糕慢慢膨胀起来，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烤箱里的灯光暖暖的，照在她脸上，驱散了一些心里的寒意。
“叮——”烤箱发出提示音，蛋糕烤好了。方英站起身，戴上隔热手套，把蛋糕取出来。金黄色的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拿起奶油和裱花袋，开始给蛋糕裱花。她在蛋糕上裱了一朵向日葵——那是她最喜欢的花，舒文相说过，向日葵永远朝着阳光，就像他们的未来一样，充满希望。
最后，她用巧克力酱在蛋糕上写下“加油”两个字，虽然字迹有些歪歪扭扭，但却充满了力量。
看着做好的蛋糕，方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甜甜的奶油和松软的蛋糕在嘴里化开，心里的难过好像真的被治愈了一些。
她拿出手机，对着蛋糕拍了一张照片，虽然知道舒文相现在看不到，但她还是在心里默默地说：“舒文相，我做好蛋糕了，很好吃。你要好好的，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蛋糕。”
走出烘焙房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方英手里提着蛋糕，脚步比来时坚定了很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她不会再轻易哭泣了。因为她明白，坚强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个在等着她的人。
她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只要她不放弃，只要她一直努力，就一定能等到舒文相回来的那一天，等到他们一起实现曾经的约定，一起走向充满阳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