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婕站在二楼卧室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细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她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身上还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领口处的珍珠项链在水晶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从这个角度往下看,楼下那棵老梧桐树的全貌尽收眼底,也正好能清晰地看到蹲在树旁的杨娜,此刻正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动着,哭声断断续续顺着夜风飘上来,细碎又刺耳。
她其实早就看到林以安了。半小时前,她站在窗边拉伸僵硬的肩颈,正好看见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从巷口走进来,停在梧桐树下。她认得林以安的身形
后来她看着林以安拿出帆布包,看着他举着手机录像,又看着他转身离开时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还想着等杨娜哭够了,下楼去嘲讽她两句——毕竟从小到大,她们俩就像天生的对头,杨娜总仗着自己会撒娇讨爸爸欢心,而她只能靠拼命工作,在公司里站稳脚跟,才能让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多看她一眼。她已经想好了说辞,无非是“早就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人”“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之类的话,可当她真的换好鞋,推开家门走下楼,近距离看到杨娜的样子时,那些刻薄的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杨娜蹲在地上,淡紫色的连衣裙裙摆沾满了梧桐叶的碎屑和泥土,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脸上全是泪痕,睫毛湿成一撮一撮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杨婕,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倔强和不服气,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和脆弱,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猫。
“至于吗?为了一个男人。”杨婕最终还是开了口,语气尽量保持着平时的冷淡,可她自己都没察觉,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少了几分惯有的尖锐。
杨娜听到她的话,像是被刺痛了一样,猛地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再抬起来时,眼底又恢复了几分倔强:“不用你管,想看笑话就看吧!”她知道杨婕一直看她不顺眼,现在自己这么狼狈,肯定又要被她嘲笑半天。
“不是,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扰民了。”杨婕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掀开自己的西装衣袖,露出手腕上那块价值上百万的百达翡丽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清晰地指向晚上十点半,“这一片住的都是老邻居,你这么哭下去,明天一早,别墅里面的人都该知道杨你为了个男人在楼下哭鼻子了。”
“你要哭也行!你换个地方,省得哭声吵得我睡不着。”杨婕又补充了一句,摆出不耐烦的样子
“我爱在那哭就在那哭,我想在哪哭就在哪哭,跟你有什么关系!”杨娜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被杨婕这么一说,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眼泪掉得更凶了。
杨婕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烦躁也上来了。她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处理了一堆烂摊子,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杨娜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公司里面一堆破事,我还管不过来,你?配吗?”她忍不住说了句重话,话一出口,就看到杨娜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哭声也瞬间小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杨娜脚边的那个白色帆布袋上——袋子没拉严,露出里面一沓沓红色的现金,还有一个白色的手机包装盒。“哟!没有想到林以安还挺大方的。”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心里却咯噔一下——林以安这是干什么?给杨娜钱?难道他们之间,还牵扯到了钱?
杨娜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她盯着杨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颤抖和不敢置信:“杨婕,你是不是早就勾搭上林以安了?”她想起之前在公司,她偶然看到杨婕和林以安在会议室里谈话,当时她没多想,现在想来,说不定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联系了!林以安对她这么冷淡,对杨娜却……
“什么叫勾搭?”杨婕听到“勾搭”两个字,瞬间就炸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娜,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杨娜,你把话说清楚!我杨婕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用得着去勾搭林以安?”她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不像你,明明知道人家对你没心思,还非要一棵树上吊死,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还有脸来怀疑我?”
杨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她知道杨婕说的是实话,杨婕长得漂亮,能力又强,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确实没必要跟她抢林以安。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就是想找个人发泄,而杨婕,恰好撞在了她的枪口上。
“我困死了,你换一个地方哭吧!我回家了。”杨婕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杨娜,心里烦躁不已,让她觉得有些疲惫。她不想再跟杨娜争论下去,也不想再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毕竟,她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她就算再看不上杨娜,也做不到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在寒风里哭一整晚。
说完,她转身就往楼道口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杨娜还蹲在原地,只是哭声更小了,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单。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迈开脚步走进了楼道。
深夜的自我诘问
杨婕推开卧室门,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荡,映着她略显疲惫的脸。
可刚喝了一口,脑海里就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像根刺一样扎进心里:“杨婕,你是疯了吗?你干嘛关心她?”
这句话让她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酒液洒出几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她靠在吧台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在楼下的画面——杨娜蹲在梧桐树下,满脸泪痕,像只无措的小兽,还有自己那句口是心非的“换个地方哭,别吵我睡觉”。
是啊,她到底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管杨娜的死活?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又紧接着响起,带着几分嘲讽和不甘:“你忘了以前杨娜是怎么欺负你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她想起小时候,杨娜刚被接回杨家的时候,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手里拿着爸爸买的限量版玩偶,故意在她面前晃悠,说“这是爸爸给我买的,你没有”;想起初中时,她好不容易考了年级第一,杨娜却在同学面前说她“只会死读书,一点都不讨喜”;想起高中时,她喜欢的男生,最后却被杨娜用几句撒娇的话抢走,还当着她的面说“姐姐这么凶,难怪没人喜欢”。
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她,杨娜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姐姐,从来都是把她当成竞争对手,当成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而她这么多年,就是在杨娜的光环和嘲讽下,一步步拼到现在的位置,就是为了证明,她不比杨娜差,甚至比她好得多。
可刚才,她却因为看到杨娜的眼泪,把到了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因为担心她冻病,用别扭的方式让她换个地方哭;甚至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怕她出什么事。
“真是疯了。”杨婕自嘲地笑了笑,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痛感,却丝毫无法压下心里的烦躁。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空荡荡的梧桐树,杨娜已经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想起刚才杨娜问她“是不是早就勾搭上林以安”时,那副警惕又委屈的样子,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其实知道林以安和杨娜在一起的真相,知道林以安只是为了杨家的合作才接近杨娜,可她却没有告诉杨娜。她当时觉得,这是杨娜自找的,是她太天真,太想靠男人往上爬,活该栽个跟头。
可现在,看着空无一人的楼下,她却有些后悔了。如果她当时提醒杨娜一句,杨娜是不是就不会陷得这么深,不会哭得这么狼狈?
“别想了。”杨婕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赶走。她和杨娜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姐妹情深,她没必要为杨娜的事情心软,更没必要为杨娜的事情烦恼。
她转身离开落地窗,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干练。她点开文件夹里的工作文件,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可脑海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杨娜那双红肿的眼睛,想起杨娜蹲在梧桐树下孤单的身影。
夜越来越深,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还有杨婕心里那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对杨娜的担忧。
而楼下的杨娜,收拾好帆布包,站在梧桐树下,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杨婕的房间。她知道杨婕已经回去了,刚才那些争吵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可她心里的委屈却好像少了一点。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转身往巷口走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只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哭下去了,不能让杨婕看笑话,更不能让林以安觉得,她离开他就活不下去了。
夜风依旧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可杨娜却觉得,心里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帆布包,脚步缓慢却坚定地往前走,梧桐树叶在她身后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她送别,也像是在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一个潦草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