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VIp病房的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七的清淡体香,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静谧。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
苏七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深沉,呼吸均匀,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惊魂只是一场噩梦。但韩执渊知道,不是。
他就坐在床边的阴影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睫证明他是个活人。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遍又一遍地掠过苏七沉静的睡颜,最后,定格在她搭在雪白被面上的左手上。
那只手纤细、白皙,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而在戒指下方,那截指根此刻光洁如玉,没有任何痕迹。
可韩执渊的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检查室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骤然惨白的脸,紧蹙的眉头,死死按住小腹的手,以及……她抓住自己手腕时,指根处那隐约透出的、不正常的金红色!
不是幻觉。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生命体征的异常,与这道神秘出现的纹路脱不了干系。它平时隐匿无踪,却在特定条件下被激活,而激活的代价,是苏七的痛苦。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以为她隔绝所有风雨,却连一道悄然浮现的纹路都束手无策。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指根皮肤时,又猛地停住,蜷缩成拳,收了回来。他怕自己的触碰,会再次惊扰那沉睡的“怪物”。
必须弄清楚!必须!
他站起身,走到病房外间的客厅。苏明远和楚婉还等在那里,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担忧。苏瑜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神色凝重。
“爸,妈,”韩执渊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紧绷而有些沙哑,“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守着七七。”
楚婉红着眼圈摇头:“我怎么能放心……”
“回去吧。”韩执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这里有我,还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你们需要保存体力,后面……还有很多时间要熬。”
他需要空间,需要独自处理这件事,至少在弄清楚之前,他不想让两位老人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苏明远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平静外表下的惊涛骇浪,最终点了点头,拉起了还想说什么的楚婉。“好,我们明天一早过来。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们。”
送走苏家父母,韩执渊看向苏瑜。
不等他开口,苏瑜已经走了过来,将一部加密的平板递给他,低声道:“‘暗影’初步反馈,纹路的能量特征无法归类于任何已知数据库。结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似乎……具有某种自适应和隐匿特性,常规探测手段几乎无效。他们需要更高权限和更特殊的传感设备,正在协调。”
果然。韩执渊眼神一暗。连“暗影”都感到棘手。
“设备和人,用最快的速度弄来。”韩执渊接过平板,声音冰冷,“不惜任何代价。”
“明白。”苏瑜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四哥,你怀疑这次七七突然不适,和这纹路有关?”
韩执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你觉得是巧合吗?”
苏瑜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时机太巧了。
“医院这边,我会处理好,所有数据封存。”苏瑜承诺道,“家里那边,我也会留意。”
韩执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夜,对韩执渊而言,无比漫长。他几乎未曾合眼,守着苏七,处理着“暗影”陆续传来的零碎信息,大脑高速运转,试图从一片迷雾中理出头绪。
第二天,苏七醒来后,身体状况稳定了许多,除了有些虚弱,并无其他不适。对于昨天的意外,医生再次用“神经性反应”来解释,苏七自己也倾向于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宝宝们安然无恙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韩执渊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心疼地拉住他的手:“别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可能就是太紧张了。”
韩执渊看着她努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心中酸涩,面上却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将她搂进怀里:“嗯,没事就好。”
他不能告诉她自己的怀疑,那只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在医生的允许下,他们当天下午就返回了庄园。楚婉直接将主卧旁边最大的客房改成了临时的医疗监测室,各种便携设备一应俱全,方便随时关注苏七的状况。
回家的感觉让苏七放松了不少。孕吐依旧存在,但在熟悉的环境和韩执渊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只是韩执渊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黏人”。他几乎杜绝了所有需要外出的公务,大部分文件都由苏瑜或助理送到庄园处理。他待在苏七视线范围内的频率高得惊人,即使是在处理工作,也总会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着她的状态。
苏七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那根始终紧绷的弦。她不再试图劝说他放松,只是用更多的依赖和温柔去回应他。她会在他处理文件时,安静地靠在他身边看书;会在他眉头不展时,轻轻抚平他的眉心;会在孕吐间隙,努力对他露出笑容。
这天傍晚,苏七在客厅沙发上小憩醒来,觉得精神稍好,胃口也似乎开了一点点。她看着正在旁边审阅文件的韩执渊,忽然很想吃一种以前很喜欢、但怀孕后就没再碰过的、带着特殊香料气息的慕斯蛋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出来:“执渊……我好像……有点想吃‘月色’那家的榛果慕斯了……”‘月色’是市区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以用料大胆、风味独特着称,离庄园颇有一段距离。
韩执渊从文件中抬起头,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合上电脑:“好,我去买。”
“让司机去就好了,或者叫外卖……”苏七连忙说,她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想麻烦他亲自跑一趟。
“我去。”韩执渊已经站起身,拿起外套,语气不容置疑,“很快回来。”他需要为她做点什么,任何能让她开心一点的事情,都能暂时缓解他心底那无处安放的焦灼。而且,离开一小会儿,或许能让他换个环境,冷静一下过度紧绷的神经。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乖乖等着。”
韩执渊离开后,客厅里安静下来。苏七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感受着身体里两个小生命微弱却真实的存在,心里一片宁静。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呢喃:“宝宝们,要乖乖的,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没有任何预兆,她左手的无名指指根处,猛地传来一阵灼热感!
不同于之前的隐约发光或颜色变化,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的剧烈灼痛!
“啊!”苏七痛呼出声,下意识地缩回手!
她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就在婚戒下方,那道淡金色的纹路前所未有地清晰浮现,并且不再是温和的光芒,而是如同烧红的金属丝般,散发着灼热的、带着攻击性的金红色光晕!纹路的复杂结构在光芒中纤毫毕现,仿佛某种被激活的古老电路!
更让她骇然的是,随着这纹路的灼热显现,她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眼前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水杯,竟然凭空漂浮了起来,悬浮在离桌面几厘米的空中,微微震颤着!
这……这是……
苏七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正行驶在返回庄园山路上的韩执渊,手腕上特制的、与苏七生命体征及特定能量波动相连的监测手环,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
屏幕上的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到一个危险的红区!
韩执渊脸色剧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性能卓越的跑车发出咆哮般的轰鸣,如同离弦之箭般撕破暮色,不顾一切地冲向庄园的方向!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那纹路,果然再次出现了!而且这一次,似乎……引发了更超出常理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