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冬起身急匆匆去开了门,却并不是他大舅舅。
就见王里正为首,带了一行人,拉着牛车,牛车上装着好几篓子糙米黑面。
陆明桂跟着走了出来,看着这副阵仗便明白了。
上辈子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王里正带人送来了大河的抚恤,却不是银子,只有这些米面。
他们说,宋大河只是乡兵,能给这些就不错了。
果然就听宋小冬问道:“二哥他一条命,难道就值这点子粮食?”
他红着眼睛,看上去分外悲痛。
王里正打量了这一家老小,还有大着肚子的沈菊叶,叹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办法?宋大河不过是乡兵,又不是卫所军。”
“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糙米三石,黑面两石,一分都差不了。”
“我也想多给你们求些,可卫所的官老爷们说了,乡兵的抚恤能有这些,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好在你们昨晚分家还分到了一些银子,拿着好好过吧。”
宋小冬想到二哥的样子,捂着脸呜呜呜哭了起来。
院里,沈菊叶搂着满满同样哭的不能自已。
陆明桂原以为自己经历了两世,经历了生死,应该是哭不出来的,可眼睛还是控制不住酸涩起来。
她看着这些粮食,一粒一粒,都是用二儿子的命换回来的!
可惜上辈子却没能让他的妻女活下去,反而都被宋大智一家子贪了去!
正想着,在屋里龟缩了一个晌午的宋大智出来了。
他看着这些抚恤粮就动了心思。
“里正爷,这些粮食是不是也该分给我们家一份?”
他直接问的王里正,压根就没打算问过宋家其他人的意见。
只是还没有等王里正回答,宋小冬就双目通红的看向他:“分给你家?”
“这可是二哥用命换来的,凭什么分给你?”
宋大智斜睨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又不是分了你的东西。”
“咋地?你看着这些粮食也眼热?”
宋小冬被他大哥这副无赖样子气的不轻,哪有这样的大哥?
他心里委屈的很,比起委屈,他好像更加看清宋大智的真面目,自私冷笑,唯利是图!对亲兄弟也毫无亲情可言!
偏偏胡翠花也走了出来,嘴巴一歪就开始说:“他当然眼热!”
“毕竟人家现在可是一家子了,我们啊都是外人!”
“要我说,这抚恤粮就该有我们的一份,怎么说我们昨天也把攒的银子分给了你们。”
宋小冬瞪着她,声音都哽咽了几分:“你还讲不讲理?”
“昨天分家的银子是因为你们这么多年没往家里交过家用,和抚恤粮能是一回事吗?”
“我看你们就是掉钱眼里了!连人血馒头都要吃下去!”
“你们别忘了,当初可是大哥求着二哥帮忙去服兵役的!”
胡翠花翻了个白眼:“宋小冬,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要是再敢对我不敬,信不信我抽你的大嘴巴子!”
她说着,竟然真的想抬手去扇宋小冬。
陆明桂一把将宋小冬拉到身后,怒声道:“老婆子还没死,轮不到你这个长嫂对他呼来骂去的!”
“就凭你也配说“长嫂如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胡翠花怨恨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王里正冷哼一声打断。
“宋大智,胡氏,你们就消停点吧!”
昨晚宋家分家,他就看出来了,宋大智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如今看来,倒是比他当初想的还要过分。
别说他昨日收了陆婆子的两百文钱,便是分文不收,他也要狠狠叱骂宋大智一家子!
“你们俩看看,这一家子老弱,还有个大肚子的,你们还要和她争抚恤粮?”
“胡氏,你莫要怪我说话难听。”
“这回若是死的是宋大智,你也可以领抚恤粮!”
“但死的人是宋大河,所以你就早点歇了这个心思!”
胡翠花不敢和里正老爷顶嘴,只能撇了撇嘴,站到了一旁。
陆明桂实在忍不了这一家子,当即抹着眼泪道:“里正老爷,您也看见了这一家人的德性!”
“我这偏屋也不想给他们住了,能不能现在就让他们搬走?”
宋小冬趁机告状:“里正爷,今早我娘打了一块豆腐,他们家三个孩子冲进屋里就要抢。”
“抢不过就又打又骂的!”
“您说说,哪里有这样的孙子辈?”
“可怜我娘一把年纪了,为了他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老了还要受这几个小子的气!”
他说着就扑通一声给王里正跪下了。
“里正爷,您可要为我娘做主啊,村里哪有这样不孝的儿孙?”
“传出去,咱们村的名声都要坏了!”
王里正心里本就厌恶宋大智夫妻俩,一听还有这事,当即颔首道:“村西头倒是有个空屋子。”
“拾掇拾掇就能住!”
“宋大智,胡氏,你们这么能生祸端,偏屋就别住了,早点搬过去吧!”
胡翠花自然不肯:“里正爷,您说笑话呢?”
“那房子不就是王二家的?他一家子都死绝了,才空出来这间房。”
“这风水肯定不好,我才不去住!”
里正眼睛一瞪,颇有几分威严:“没和你商量!”
“你们都分家了,偏屋本是你婆婆借给你们暂住的,偏你们还拎不清,在家里搅风搅雨的!”
“你们要是老老实实的,你婆婆能赶你们走?”
“这不是活该吗?”
“而且住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他假意劝慰了一句,“那边灶房什么的都能用,不比挤在这边强?”
“总之,你们今日赶紧搬过去,别在这惹人嫌了!”
宋小冬顿时高兴了。
“谢谢里正爷给咱家主持公道!”
“我这去帮他们搬东西!”
只要能送走这几个瘟神,他不怕苦不怕累!
王里正好人做到底,也指点了几个村里人说道:“你们都帮着一起拾掇,争取今天就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