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私立高中以其高升学率和严苛的管理闻名全市,尤其是其标志性的“明志楼”——一栋专门为高三尖子生准备的、实行近乎军事化管理的独立教学楼。此刻,这栋楼却笼罩在一片难以驱散的压抑和恐慌之中。
深夜十一点,高三(一)班的班主任王老师,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明志楼,颤抖着拨通了那个他通过层层关系才弄到的特殊号码。
半小时后,江凌雪、江景辞和林诗语站在了明志楼灯火通明却气氛诡异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墨锭与旧纸堆散发出的腐朽气息。
“江大师,江先生,林小姐,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学生们啊!”王老师声音沙哑,指着走廊尽头那间依旧亮着灯的重点自习室,“是陈浩!我们班成绩最好的苗子!他……他已经连续三天没离开过自习室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在那里不停地写!写出来的东西……根本看不懂,全是些之乎者也的古文,还夹杂着很多奇怪的符号!”
他压低了声音,充满恐惧:“更可怕的是,靠近他的同学都说,感觉头晕眼花,心里憋闷得慌,好像有座大山压在胸口!已经有三个学生出现类似中邪的症状了,精神恍惚,嘴里念念叨叨什么‘榜上有名’、‘殿试对策’!我们怀疑……怀疑是楼里不干净!”
江凌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走廊两侧张贴的红色励志标语和密密麻麻的排名榜,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感让她微微蹙眉。她悄然运转心法,指尖感知到的能量场混乱而沉重,带着一股强烈的、属于故纸堆的陈旧怨念和求而不得的焦灼。
江景辞站在她身侧,依旧是那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冷峻的面容在荧光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上次对抗产鬼时强行出手,他的识海旧伤并未完全康复。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环境,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视线偶尔会不着痕迹地掠过正紧张地抓着江凌雪胳膊的林诗语,那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与周遭凝重气氛格格不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复杂情绪。
林诗语没注意到江景辞的目光,她只觉得这地方让她喘不过气,小声对江凌雪说:“凌雪,这里感觉好压抑啊……那个学生,会不会是学习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不仅仅是压力。”江凌雪语气沉稳,从随身携带的战术腰包里取出一个罗盘状的能量探测仪。仪器指针在进入明志楼后就开始不稳定地摆动,此刻正死死钉在重点自习室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嗡鸣。“能量读数异常,阴性,带有强烈的‘文曲’属性,但……扭曲了,充满了滞涩和怨怼之气。”
“是‘科举鬼’。”江景辞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显低沉,带着一丝伤后初愈的沙哑,“多为古代科举失意、含恨而终的文人学子所化。其执念在于功名利禄,金榜题名。它们会寻找心智不坚、尤其是处于高压学习环境下的年轻学子附身,将其潜意识中的求知欲扭曲为对‘及第’的疯狂渴望,透支其精神与生命,直至油尽灯枯。”
他说话时,目光似乎无意间又扫过了林诗语因惊讶而微张的嘴,随即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就在这时,自习室紧闭的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带着癫狂的咆哮:“中了!吾中了!哈哈哈!头名!我是头名!” 紧接着是纸张被疯狂撕扯和桌椅倒地的声音!
王老师脸色惨白:“是陈浩的声音!”
江凌雪眼神一凛,上前一步,猛地推开了自习室的门!
门内的景象令人心惊。一个瘦弱的男生(陈浩)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正站在堆积如山的试卷和参考书上,手舞足蹈。他手中抓着一支毛笔,蘸着不知是墨水还是……血?在墙壁、桌面甚至自己的校服上疯狂书写着扭曲的古文和符箓。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墨臭和腐朽气息的青黑色怨念能量!
而在陈浩的身后,一个模糊的、穿着破烂古代儒生袍、头戴方巾的虚影正若隐若现!那虚影的面容扭曲,充满了不甘和疯狂,它的“手”正搭在陈浩的肩上,源源不断地将那股扭曲的“文运”怨念注入其体内!
科举鬼,本体显形!
似乎是察觉到闯入者,那科举鬼的虚影猛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窝“盯”住了门口的三人,一股沉重如山的、带着“十年寒窗无人问”的悲苦和“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疯狂执念,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
“……闲杂人等……安敢扰我清修……阻我前程!”
“……功名……我的功名……”
“……尔等……也想与我争榜?!”
这意念直接钻入脑海,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试图勾起人内心对竞争、对成败的焦虑与恐惧。
江景辞眉头微蹙,上前半步,习惯性地想将林诗语护在更靠后的位置。但他动作刚起,识海便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让他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而林诗语,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常那样吓得往后退缩。她看着状若疯魔的陈浩和那狰狞的鬼影,一股强烈的同情和愤怒涌上心头,反而向前挪了一小步,紧挨着江凌雪,小声却坚定地说:“凌雪,我们不能让它再害人了!”
她这个细微的、带着勇气的举动,落入了正准备强忍不适出手的江景辞眼中。他看着她侧脸上那混合着害怕与坚定的神情,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讶异和……某种柔和。这一次,他看向她的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了那么一瞬。
林诗语似乎感觉到了这道不同于往常的视线,下意识地侧头,正好对上江景辞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以往纯粹的冰冷或审视,里面似乎多了点她看不懂的东西……探究?还是……别的什么?
她心头莫名一跳,赶紧转回头,脸颊有些发烫,脑子里乱糟糟的。
江凌雪将兄长和好友之间这微妙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收敛心神,面对那猖狂的科举鬼,冷声道:
“区区一个落第腐儒,也敢在此贻害后人!你的功名,早已随黄土湮灭!今日,便让你彻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