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花心尖猛地一揪,脸上却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惊讶:“王麻子,你这是……”
“她是来找建军和孙秀的。”王麻子脸上的褶子都堆成了笑,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
杨春花忙不迭点头,眼角飞快地扫了小陈一眼,随即转身冲屋里扬声喊:“娘!咱家来客人了!”
苏老太拄着拐杖,从堂屋一步一挪地出来,浑浊的眼睛立刻盯上小陈,忙不迭往客厅引。“春花,客人来了咋不倒茶?”
杨春花应了声“哎”,转身扎进厨房。水壶滋滋烧着,她却支棱着耳朵,连堂屋里苏老太的咳嗽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端着茶杯进堂屋时,她轻手轻脚把杯子搁在小陈面前,自己则悄悄退到苏老太的身后。
“大娘,我是来找建军和孙秀的,他们现在在哪儿?”小陈话音刚落,目光已经把屋子扫了一圈,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牛皮纸信封的边角。
苏老太听见“建军和孙秀”五个字,眼泪“唰”地就涌了出来,声音发颤:“我那苦命的儿和儿媳啊……早就走了,就留下一个孩子。”
小陈脸上的平静瞬间破碎,掠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放轻声音安慰道:“大娘,您节哀。那他们的孩子呢?我想见见她。”说完,他将手中的礼品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苏老太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缓了缓才开口:“上学还没回呢。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了爹娘。”
小陈眼里漫过一层怜悯,语气更柔了些:“大娘,您别太难过。孩子有您疼,还有二叔二婶照看着,日子会好的。我想等她回来,跟她聊聊。”
苏老太微微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个笑:“那可太好了。这孩子平时没个能说贴心话的,你愿意陪她,是她的福气。”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清脆的声音:“奶奶,我回来了!”
杨春花心里“咯噔”一下——珍珠怎么回来了?她还没来得及跟珍珠通气!
她几步冲出院门,飞快地比了个“嘘”的手势,凑到珍珠耳边压低声音:“今天别叫我娘,改叫二婶。家里有客人,记住,你是建军和孙秀的女儿。”
没等珍珠反应,她就拉着珍珠往屋里走,冲小陈介绍:“这就是建军和孙秀的女儿,名叫珍珠。”
苏老太连忙招手:“珍珠,快过来,这是小陈阿姨,专门来看你的,还想陪你聊聊天呢。”
“看看我,我有什么值得看的?我娘今天究竟要唱哪一出?连娘都变成了二婶,看来奶奶也在配合这场戏。”想到这里,苏珍珠抬眼望向杨春花,恰好迎上她递来的眼神。
她立刻走到小陈面前,轻声细气地问候道:“小陈阿姨好。”
小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得像棉花:“珍珠真乖,以后阿姨有空就常来看你,好不好?”
苏珍珠轻轻点头,紧接着小陈突然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珍珠面前:“珍珠,阿姨想问问,你见过这张照片吗?”
苏珍珠凑过去仔细看,眼神瞬间迷茫了——这不是念塘银锁里的照片吗?怎么会在小陈阿姨手里?爹那里也有一张啊……
杨春花见珍珠愣着不动,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珍珠回过神,连忙轻声说:“小陈阿姨,这照片我娘给我看过。”
小陈眼睛亮了亮,往前凑了凑:“那珍珠,你娘有没有给过你一根银锁项链?”
苏珍珠心里“嗡”的一声——那银锁确实有,可那是念塘的,不是她的啊!该怎么说?
没等她开口,杨春花已经接了话:“项链啊,我记得珍珠以前戴过。后来不知怎么就不戴了,我问她,她说去河里游泳回来就丢了,还猜是不是她奶奶洗衣服时不小心洗掉了。我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唉,她奶奶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
珍珠听得一头雾水——娘又在说瞎话?可她知道娘这么说肯定有原因,便顺着话头点头:“我也不知道掉哪儿了。”
小陈没追问,又问:“那你娘有没有交给你一个木盒子?”
这话一出口,苏老太皱起眉,珍珠也一脸茫然,唯有杨春花心里像炸了个雷——她从孙秀那里听过,木盒子里装着念塘的身世!这下要糟!
她强压着慌,挤出个笑:“木盒子?啥木盒子呀,我们没见过呢。”心里却乱成了麻,急着怎么圆过去。
她转向珍珠,眼神里带着暗示,问道:“珍珠,你娘以前给过你木盒子吗?”
“我娘没给过我。”珍珠答得干脆。
杨春花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自然了些:“许是我记错了,回头我帮珍珠好好找找,说不定压在哪个箱底了。”
小陈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针已经过了中午12点了,她把照片仔细收好,站起身对苏老太和杨春花笑:“大娘,二婶,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省城上班。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您就打这个电话。”
她从包里摸出纸笔,匆匆写了一串号码递过去,又蹲下身揉了揉珍珠的头发:“好好学习,阿姨下次带好吃的再来看你。”
苏老太本想留小陈吃过饭再走,但小陈坚持要离开,无奈之下,只得安排杨春花送小陈一程。
杨春花连忙跟着起身:“我送送你。”她紧紧跟在小陈身边,一路来到院门口。
她忙抓起墙根的自行车,刚推出院门外,小陈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问:“春花,我听大娘说建军和孙秀就一个孩子,那您的闺女呢?怎么没见着?”
杨春花心里又是一惊,脸上却笑得自然:“嗨,我们家那个上高中了,学校管得严,一个月才回一趟家,平时都住校呢。”
小陈露出理解的神情:“原来是住校啊,高中学习压力大,住校也能专心些。没见到你闺女有点遗憾,等她下次回来,我再来看看。”
杨春花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到时候让她好好跟你聊聊。”心中却暗自庆幸——这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扶着车把朝小陈偏头,脚在地上蹬了两下滑出半米:“小陈,快上车,我送你到车站。”
小陈也没再推辞,笑着应了声好,便侧身坐上自行车后座,手指轻轻抓住杨春花的衣角。
杨春花右腿一抬跨过横梁,脚蹬踏板时链条发出“吱呀”的声响,车身晃了晃才稳住方向。
两人刚拐过墙角,就看见村口几个纳鞋底的妇女正朝这边望,其中李婶扬着嗓子喊:“春花,这是你家亲戚啊?看着面生得很!”
杨春花心头一紧,赶在小陈前头急切地说:“是啊!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得送她去车站。”话音未落,脚下猛地加速,车铃“叮铃铃”响着,车把在石子路上微微颠簸,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紧盯着那几位妇女,唯恐她们再追问一句。
一路上,杨春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陈聊着天,话里话外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小陈再问出什么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此刻,苏念塘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杨春花的心顿时一沉,险些与对方撞个正着。
苏念塘迅速捏紧车闸,自行车随之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骤然停住。杨春花也立刻刹住车,后座的小陈眼中掠过一丝困惑,觉得这女孩很像董事长,于是开口问道:“春花,她也是你们古塘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