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生听得火冒三丈，指着苏珍珠就要理论：“苏珍珠你满嘴胡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敢去学校乱说，我就找老师评理去！”
苏老太见状，赶紧把苏珍珠拉到身后，对着李水生瞪眼睛，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你个小子还敢凶我孙女？我说的不是实话？念塘她娘当年就不安分，现在她又来勾你，你小子当心别被她骗了！”
这话像把重锤砸在苏念塘心上。她心里清楚，苏老太就是故意来糟践她，更记得当年娘的死，这老太太也脱不了干系。可偏偏，这人作恶却没受半分惩罚，日子久了，连最初那点忌惮都淡了，如今见她没了靠山，竟越发肆无忌惮——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像是笃定了她好欺负。
苏念塘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抬头，声音虽颤，却没了怯意：“苏老太，你别满嘴喷粪！我和水生哥就是来割稻，你不能乱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李建国的吆喝声，粗嗓门撞在田埂上：“水生！念塘！割得怎么样了？”
李水生赶紧应了一声，苏老太狠狠剜了苏念塘一眼，又拍了拍苏珍珠的背，声音压得低低的：“走，咱不跟他们废话，有她好受的时候！”苏珍珠临走前，还回头冲苏念塘做了个鬼脸，眼里的恨意更浓了。
李建国拿着镰刀刚拐过田埂，一眼就瞧见苏念塘垂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的模样——她肩膀还在轻轻抖，再看儿子李水生攥着镰刀、脸憋得通红的样子，顺着他俩的视线往田埂那头望，苏老太祖孙俩正脚步匆匆地走，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他心里知道：准是这老太太又来为难念塘了！
“苏老太，你又在欺负念塘是吗？”李建国粗嗓门一扬，脚步没停，径直往这边走，带着股压人的气势。
苏老太听见声音，后背明显僵了一下，回头时脸上的刻薄劲儿早收得干干净净，只勉强扯了扯嘴角，语气都软了：“建国啊，你可别听孩子瞎说，我跟珍珠刚路过，这就回自家田割稻去。”她说着，狠狠拽了把身边的苏珍珠，指甲都快掐进孩子胳膊里：“别磨蹭，跟奶奶走，别在这儿等着挨训！”
苏珍珠还想回头瞪苏念塘，被苏老太掐得疼得龇牙，再也不敢多停留——她打小就怕李建国，知道这人看着随和，真要是护起人来，半分情面都不留。祖孙俩脚步匆匆地走了，连头都没敢再回。
李建国没追苏老太祖孙，只望着她们走远，才转头对苏念塘放软声音：“丫头，她又说啥不好听的了？”念塘眼眶还红着，却摇头：“没、没说啥。”
“爹！她骂念塘，珍珠还说要去学校坏她名声！”李水生急忙抢话。
李建国皱着眉拍了拍念塘后背，轻得像哄孩子：“别往心里去，有叔在，往后她再胡咧咧，叔替你挡着。”又瞪向水生，“你咋没看好念塘？让她伤了手还受气！”
水生挠头应下，赶紧接走念塘手里的镰刀：“你歇着，这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干完！”说着弯腰割稻，“唰唰”声故意放响，想盖过不快。
念塘坐在田埂上望着两人背影，暗下决心：不管苏珍珠说啥，都不能怕，将来一定要帮李叔家撑起来。
傍晚到家，灶房的红薯粥香早飘出院子。念塘添柴，水生择菜，李奶擦着粗瓷碗，眼里满是笑。
水生眼尖，从灶膛里勾出烤红薯，烫得直甩手：“奶，您又偷偷烤红薯！”李奶拍他手背：“慢点儿，烫坏手咋割稻？”
念塘帮着吹掉红薯上的灰，剥了焦皮递给水生：“先尝口甜不甜？”水生咬一大口，烫得直哈气还点头：“比昨天的甜！”
李奶靠在门框上，看着俩孩子笑，走过去帮水生拂掉嘴角的红薯皮：“锅里还温着，没人跟你抢。”又接过念塘递来的红薯，掰一半塞回去，“你也吃，白天割稻费力气。”还笑着擦掉念塘额角的泥点，“俩小子又蹿高了，再过阵子要比你李叔还高。”
念塘咬着红薯笑，水生也把红薯往李奶嘴边送：“奶，焦皮最香！”灶膛火没熄，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晃，红薯甜香裹着烟火气，把小灶房填得满当当的。
可门口布帘“哗啦”一响，拎着蓝布包的女人刚进门，李奶的目光就像钉在她身上。手里的红薯“咚”地砸在灶台，笑脸瞬间沉下来，皱纹里全是火：“你还敢回来？”没等女人开口，李奶转身就走，路过时狠狠剜了一眼，“有脸跟人跑，还有脸回这个家！”脚步声又急又重，转眼没了影。
灶房瞬间僵住。水生攥着红薯，睁圆眼盯着陌生女人，往后缩了缩，悄悄拉了拉念塘的衣角。
女人伸出去想拉水生的手僵在半空，蓝布包滑落在地，露出里面一斤桃酥。她声音发涩：“水生……我是娘啊。”
堂屋门帘一掀，李建国攥着布巾冲出来，看见女人瞬间涨红了脸，布巾“啪”地摔在地上：“朱秀红？你还敢回这个家！”两步跨过去攥住她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皱眉，“当年你跟着弹棉花的跑，扔下水生，还卷走他的看病钱！现在还有脸回来？走！我这庙小，容不下你！”
李建国边说边往外推，朱秀红踉跄着想去抓门框，却被甩开。“建国，你听我解释，我这次回来是想……”“想再搜搜家里的钱贴外人？”李建国根本不听，推着她往门外走，指节用力得发白，“今天你别想踏进这个院半步！”
水生站在念塘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前的亲娘明明是熟悉的模样，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陌生。他望着爹发火的样子，眼圈慢慢红了，嘴唇抿得紧紧的，半句也不敢吭声。
念塘也绷着脸，他早听李奶说过，朱秀红走后，家里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李建国只能夜里上山砍柴换钱——这账，李家人都记着。
朱秀红被推得撞在院门上，索性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喊：“李建国你没良心！咱俩没离婚，这家我凭啥不能回？”又抬手指向念塘，眼神又尖又利，“你相好的闺女能住这儿，我这正牌老婆倒要被赶？凭啥啊！”
这话像炸雷在院里响。李建国气得脸发青，手指着她发抖：“你满嘴胡吣！当初念塘的父母有恩于我，现在她的父母都离开人世，跟你说的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当年卷钱跑的时候咋不想着这是你家？”
念塘攥着水生的手，指节都泛了白，他知道这是水生的娘，她不好说什么，更不能跟她顶嘴。
李水生看着苏念塘眼圈红了，却咬着唇没吭声。急得他直跺脚，往念塘身前挡了挡，对着他娘喊：“你胡说！念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爹跟她娘不是相好！”
可朱秀红不管这些，只顾着拔高声音喊：“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李建国藏外人、赶老婆，还有没有天理！”喊声飘出院子，隔壁王婶、前院张叔都探着头往这边瞅，眼里满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