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把指挥车外的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死寂。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李云龙手里死死攥着那部加密卫星电话,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面前的显示屏上。
电话那头,凌天的声音依旧平静,丝毫没有被李云龙的咆哮所感染。
“李军长,稍安勿躁。”
凌天的影像出现在指挥车的大屏幕上。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土层,确实是工程学上的噩梦。冻胀和融沉,是这里几千年来不可逾越的屏障。”
李云龙一听这话,更急了。
他扒拉着领口,粗着嗓子喊道:“别跟老子扯这些文绉绉的!你就告诉老子,这路还能不能修?要是修不了,老子现在就带着队伍回晋西北去!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屏幕里的凌天微微一笑。
“能修。”
简单的两个字,让李云龙原本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修?”李云龙身子前倾,死死盯着屏幕,“你小子是不是又藏着什么好东西?”
凌天没有废话,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敲。
屏幕画面一转。
一张三维结构图弹了出来。
那是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管子。
这管子大概两米多长,通体银灰色,顶端还有一排像暖气片一样的散热鳍片。
“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云龙皱着眉头,一脸嫌弃,“铁棍子?凌顾问,你让老子拿这玩意儿去揍那冻土层?”
“这叫热棒,学名全长两相封闭式热虹吸管。”
凌天开始解释,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感。
“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这是一根中空的无缝钢管,里面灌注了特殊的低沸点液氨。”
“当路基下方的冻土温度升高时,管子底部的液氨就会吸热气化,变成气体跑到顶端。”
“顶端的散热片露在空气中,遇到西伯利亚的冷风,气体就会重新凝结成液体,顺着管壁流回底部。”
凌天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这是一个单向的‘热量抽水机’。它只做一件事:把地下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抽出来,排到空气中。”
“只要插上它,路基下面的土地就会被永久性地‘冻死’。不管夏天还是冬天,地下的温度永远保持在零度以下,冻土就变成了比花岗岩还硬的冻土岩。”
李云龙听得直眨巴眼。
什么液氨,什么气化,什么热虹吸。
这些词拆开来他都认识,凑在一起就跟天书一样。
他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停!停!停!”
李云龙猛地一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打断了凌天的科普。
“别给老子整这些弯弯绕!老子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指着屏幕上那根棍子,眼露凶光,直截了当地问道:“凌天,你就给老子一句痛快话!”
“是不是把这铁棍子插到地里,那破路就不会拱起来了?”
屏幕那头的凌天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跟李云龙这种实用主义者沟通,确实不需要讲原理。
“是的,李总指挥。”
凌天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只要按照间距插上它,哪怕是夏天,路基下面的土也会冻得比石头还硬。别说是火车,就是航母开上去,它也沉不下去。”
“啪!”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那张黑红的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
他对着电话吼道,声音震得指挥车的顶棚都在颤抖。
“他娘的!马上给老子运过来!有多少要多少!”
“全线都给它铺上!老子要把这西伯利亚的路基,插成一只大刺猬!”
……
命令下达。
后方的生产线立刻全速运转。
短短三天后。
西伯利亚的天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那是几架涂着深灰色涂装的重型运输机,像巨鸟一样撕裂了云层。
它们并没有降落,而是打开了巨大的尾舱门。
无数白色的降落伞花在空中绽放。
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如同天降神兵,精准地落在了铁路沿线的预定区域。
箱门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以万计的银灰色“热棒”。
“快!快!都动起来!”
工地上,李云龙披着那件标志性的旧军大衣,手里挥舞着马鞭,像个监工一样来回吆喝。
“一连负责钻孔!二连负责插管!三连负责回填!”
“都给老子麻利点!谁要是拖了后腿,老子让他去炊事班背大锅!”
建设兵团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这一幕,对于那些刚刚被俘虏不久的苏军技术人员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视觉上的冲击。
尤里曾是苏军的一名铁路工程师。
此刻,他正裹着厚厚的棉衣,蹲在路边的雪堆里,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些东方士兵手里拿着奇怪的钻机。
“滋——滋——”
钻机发出低沉的轰鸣,那坚硬得连镐头都刨不动的冻土,在钻头下就像是豆腐一样,瞬间被钻出了一个深孔。
紧接着。
一名士兵扛起一根银灰色的金属管,利索地插进孔里。
管子露出地面大概一米多高,顶端的散热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填土,夯实。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两分钟,一根“热棒”就安装完成了。
然后是下一根。
放眼望去,原本空旷荒凉的路基上,迅速竖起了一排排整齐的金属立柱。
它们就像是卫兵一样,两米一根,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路基两侧,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这是在干什么?”
尤里忍不住用俄语问身边的同伴,“他们在种地吗?在这冰天雪地里种铁棍子?”
旁边的同伴是个老兵,满脸的大胡子上挂满了冰碴。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敬畏和恐惧。
“不,尤里。这不是种地。”
老兵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地说道,“这是东方的巫术。你看那些金属柱子,那是某种图腾。他们在向这片土地的神灵祈祷,或者是……镇压地下的恶魔。”
“巫术?”
尤里虽然是受过教育的工程师,但在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科技面前,他的唯物主义信仰也开始动摇了。
除了巫术,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
几根空心的铁管子,插进地里就能解决困扰了俄罗斯帝国几百年的冻土问题?
这简直是开玩笑!
“看着吧。”
尤里吸了吸鼻涕,冷笑着说道,“今晚气温会降到零下四十度。等明天早上,这些铁棍子就会被冻土挤出来,像拔牙一样崩得到处都是。”
“没有人能战胜西伯利亚的冬天。没有人。”
……
夜幕降临。
狂风呼啸,气温骤降。
整个工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几盏大功率探照灯在风雪中摇曳。
指挥车内,李云龙也没有睡。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排如同长枪阵一般的“热棒”,手里夹着烟,眉头紧锁。
虽然凌天说得信誓旦旦,但李云龙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毕竟,这玩意儿看着太简单了。
就那么一根管子,连电线都不用接,也不用烧油,自己就能干活?
这比他娘的永动机还玄乎。
“军长,要不您先睡会儿?”
警卫员小虎端来一盆洗脚水,“这都后半夜了。”
“睡个屁!”
李云龙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这一晚上要是顶不住,咱们这几个月的活儿就全白干了。老子哪有心思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那是西伯利亚特有的“白毛风”,能把人的脸皮给吹裂了。
按照往常的经验,这时候,路基下面应该已经开始传来“咔咔”的冻裂声了。
那是水分结冰膨胀,把土层顶起来的声音。
但是今晚。
除了风声,外面静得可怕。
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咔咔”声,始终没有出现。
李云龙看了看表。
凌晨四点。
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他再也坐不住了。
“走!跟老子出去看看!”
李云龙抓起大衣披在身上,推开门冲进了风雪中。
寒风瞬间灌满了他的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大步走到路基上。
脚下的地面,硬邦邦的,平整得像是一块钢板。
没有隆起。
没有裂缝。
那些银灰色的“热棒”,依然笔直地挺立在风雪中,顶端的散热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李云龙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根管子。
冰凉刺骨。
但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温度。
“神了……”
李云龙喃喃自语,随后猛地站起身,用穿着大头皮鞋的脚,狠狠地在路基上跺了几脚。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地面纹丝不动。
真的冻住了!
冻得比他娘的石头还硬!
不远处,几个裹着被子的苏军俘虏也被吵醒了。
尤里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出头来。
当他看到那依然平整如初的路基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不可能……”
尤里失声叫道,“这不科学!上帝啊,他们真的会魔法吗?”
李云龙听不懂他在鬼叫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站在风雪中,看着那延伸向远方的钢铁丛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带着一股子征服者的狂傲。
“好一个凌天!好一个热棒!”
“他娘的,科学这玩意儿,还真是有劲!”
李云龙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目瞪口呆的警卫员吼道:
“通知全线!天一亮,给老子全速铺轨!”
“有了这玩意儿,别说是西伯利亚,就是修到北冰洋,老子也不怕了!”
他抬起头,看向北方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那是资源的方向。
是宝藏的方向。
“西伯利亚,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