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营地百里之外的山径密林中,几支风尘仆仆的队伍正怀着忐忑与希望,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艰难前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金戈营。这些队伍来自被战争风暴肆虐得摇摇欲坠的各个角落,是数十个遭受“蚀骨阴风”持续侵袭的小型势力最后的代表。
首支队伍来自东南方灵气衰微的紫藤古寨。那片原本安宁的幽林,如今却宛如被诅咒的死地。近月来,林中古藤莫名枯朽,仿佛被抽走了生命的精髓,守护古寨千年的“紫藤树灵”也日渐萎靡,往日那蓬勃的生机早已消散不见。每到月亏之夜,无数鬼魅般的苍白树魅自林地深处蔓延而出,它们张牙舞爪,所过之处,生灵气机被疯狂吞噬,留下一片死寂。寨中最强的长老不过金丹后期修为,面对层出不穷的诡异袭击,早已疲于奔命,护山大阵也布满了裂纹,宛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走在最前面的寨老,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忧惧交错的深痕,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他背上小心地藏着一个古藤缠绕的木盒,那里面装着寨中仅存的、凝聚了三代人心血和千年树灵精粹的一小瓶“紫玉灵液”。这瓶灵液,是古寨献给金凡谋求一线生机的希望之礼,承载着整个寨子的命运。其后的族人衣衫多有破损,虽强打精神,但眼中的惊惶却难以掩饰,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无形的恐惧吞噬。
“寨老,咱们真的能在这金戈营找到生机吗?”一个年轻族人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寨老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坚定却又透着一丝无奈:“孩子,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若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们紫藤古寨就真的完了。”
年轻族人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只是紧紧跟在寨老身后。
另一支队伍则是从西边荒芜边陲、饱受沙尘蹂躏的流沙河绿洲跋涉而来。这片绿洲本是荒漠中微小的生命之光,给无数生灵带来了生存的希望。然而如今,水源被浑浊粘稠的诡异物质污染,饮用者渐渐神志错乱,皮肤硬化如石砾,仿佛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更有可怕的“噬髓沙虫”破土而出,它们身形如梭,轻易钻透最坚硬的灵石护甲,将巡守修士连带法宝吸食成一具空壳,场面惨不忍睹。
带队的沙海部族族长,皮肤黝黑皲裂如旱地,原本昂扬的声音此刻沙哑干涸,仿佛被风沙磨去了所有的活力。他腰间的储物袋异常沉重,里面是一块蕴含着至阳至刚力量的“玄龟背甲”残片,乃族中世代供奉的神物,如今却不得不割舍奉上。他身后的代表形容枯槁,指间缠绕着用以抵抗污浊灵气的草绳,一路行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扬沙,仿佛那些沙砾随时会凝聚成形,扑噬而来。
“族长,这玄龟背甲残片可是我们的镇族之宝啊,就这么献出去,值得吗?”一个族人忍不住问道。
族长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值得!为了族人的生存,为了这片绿洲的未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金凡宗主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族人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脚步。
第三队人马,则由一个面容憔悴、气质却倔强的年轻女掌柜率领,她来自北境苦寒之地、一座因“冰魄玉”小型矿脉支撑的玲珑仙坊镇。小镇本是散修聚集之地,颇具几分俗世烟火气,人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过着简单而又充实的生活。但如今,矿洞深处被诡异的冰寒冻结,死寂冰层中时不时传出令人肝胆俱裂的魔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曾有大胆的元婴期散修前去探查,只在洞口遗落了一只布满蓝黑色冰霜碎片的手臂,让人不寒而栗。
仙坊的防御形同虚设,商旅断绝,灵脉枯竭,曾经热闹的小镇如今变得一片死寂。女掌柜怀中紧抱一个以千年寒铁铸就、寒气四溢的方匣,里面是以损耗最后地脉之力催生的极致冰魄玉髓心一颗,光华流转,价值连城。
她身边几位护卫修士,眼窝深陷,衣衫上甚至有未愈合的灼痕冻疮,可见路途之艰险。
“掌柜的,这冰魄玉髓心可是咱们仙坊的命根子啊,就这么献出去,咱们以后可怎么办?”一个护卫忍不住问道。
女掌柜停下脚步,目光坚定而又决绝:“不献出去,咱们现在就得死!为了仙坊的未来,为了所有人的性命,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护卫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只是紧紧跟在女掌柜身后。
这些队伍的代表们,终于在落日余晖散尽前,踏入了金戈营的巨大辕门。主帐前巨大的校场上,已有其他形貌各异、来自不同角落的求援者在等待引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泥土、还有一种名为“绝望求助”的沉重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轮到时,代表们被引至一位金戈营接引执事前。
紫藤古寨的长老扑通一声几乎跪倒,奉上木盒,声音颤抖而卑微:“上使明鉴!我紫藤古寨遭异种邪瘴缠扰,树灵枯竭,村寨生灵涂炭已近月余!寨中精锐拼死守护,伤亡惨重。我等实在走投无路,听闻金凡宗主号召群雄,共抗邪魔!此乃我寨镇族灵液,可滋养神魂、修复生机,乞望宗主垂怜,救救我们这些蝼蚁小修吧!”
执事微微皱眉,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那瓶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紫玉灵液”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此事我会禀报宗主,你们先在一旁等候。”
流沙河的族长则挺直脊背,但那鼓起的筋肉昭示着他强行压抑的恐惧。他重重将玄龟甲残片置入执事掌中,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风沙淬炼的粗粝:“金宗主!我们脚下那片最后的活水绿洲,已成幽冥毒沼!族人饮一口脏水便化生石皮枯骨,沙底虫豸如同噩梦!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守不住根基!这祖传圣物献与宗主,愿替流沙河数千生民、还有河下游百里数十个小族部落,搏一条生路!我们愿举族附庸,只求庇护!”
执事看着手中的玄龟甲残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微微点头:“你们的心意我已知晓,且耐心等待宗主的决断。”
冰魄玉髓的寒光映照在接引执事略显严肃的脸上。玲珑仙坊的女掌柜敛衽深施一礼,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将那矿洞深处的异变、魔音的恐怖、镇上修士与居民在冰霜与恐惧中挣扎的日常、以及因根基之地崩溃而整个区域所有小型势力风雨飘摇即将连锁崩塌的后果和盘托出。匣盖打开,寒气弥漫,她眼中含着泪光与决绝:“大人!这非一人一店之难!是整个北境散修和凡俗村落的生死之局!小小冰玉矿心,聊表诚意!恳请金宗主看在同道份上,救救我们!若宗主点头,仙坊愿倾尽一切积蓄,助宗主抗敌!我等……不想死,也不能死!”
执事看着眼前的女掌柜,又看了看那散发着寒气的冰魄玉髓心,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的情况我会如实禀报宗主,都先在此等候吧。”
他们的话语,混杂着对神秘强敌恐惧的描绘、对失去家园的痛苦,更多的是在金凡召集义军的巨大行动面前,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迫切与恳求。每一个故事都是金戈营正对抗的巨大威胁下,微小但无法忽视的碎片,而这些碎片,正逐渐拼凑出一幅危机四伏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