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谷深处,弥漫着腐败草木与腥甜血液混合的浊气。被封印之力削弱、却依旧凶悍的“鬼面藤妖”舞动着布满倒刺的触手,将一名躲避不及的年轻弟子卷向布满獠牙的口器。那弟子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绝望,正是金凡昨日才指点过剑术基础的小师弟!
“孽障!”金凡目眦欲裂,体内星辉之力如被点燃的熔岩轰然爆发。没有思考,唯有本能。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幽谷阴影的流光,剑上凝聚的星光压缩到极致,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破晓!”一声怒吼,带着守护的决绝,剑光如黎明第一道刺破黑夜的光束,精准地斩断藤蔓最粗壮的关节。
腥臭的墨绿汁液暴雨般喷溅,小师弟重重跌落在地,惊魂未定。金凡喘息着挡在他身前,钢剑嗡鸣,剑尖直指吃痛狂啸的藤妖,如同守护领地的孤狼。那一刻,他身后微弱的啜泣声与前方妖物凶戾的嘶吼交织,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到,自己手中的剑,真正有了重量。
然而,通往强者的路,终究布满荆棘。《星脉引气诀》第三重“星辉淬体”如同横亘的天堑。无论他如何疯狂压榨、冲击,那关键的经脉节点始终顽固如风痕,每一次狂暴星力的冲撞,都换来全身经脉针扎火燎般的剧痛,甚至咳出带星芒的血丝。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几乎令人窒息。
又是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演武场上空无一人,只有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抽打着他。金凡独立于暴雨中心,衣衫紧贴,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里,又涩又凉。他仰望被厚重乌云彻底吞噬的夜空,星辰何在?引动星辉,谈何容易!
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汹涌的火焰焚尽。他猛然闭上眼,在漆黑的内视之境中,林海师兄染血的背影、小师弟惊惶的眼睛、天枢峰在夕阳下安宁的轮廓……所有他誓要守护的画面,如星火般在意识深处轰然点亮!没有星辰又如何?守护的意志,便是心中不灭的星火!
“给我——开!”一声咆哮压过滚滚雷鸣,他将所有对守护的渴望、所有不屈的意志,化作一股洪流,狠狠撞向那道顽固的壁垒!
“轰——!”
体内仿佛有星辰炸裂。剧痛之后,是前所未有的通畅!暴雨中,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银色星光,竟奇迹般穿透了厚重云层,笔直落下,将他笼罩其中。
破损的经脉在星辉中贪婪吮吸、飞速弥合、重塑,变得更加坚韧、宽阔。那磅礴的力量感奔涌全身,雨水在身周蒸腾起细密白雾。他睁开眼,眸中银芒流转,如蕴星河。
他终于破茧。
三年时光如剑尖掠过寒潭,无声无痕。天枢峰顶的罡风,如今吹拂着金凡墨色的衣袍,那上面银线绣成的云纹,已是内门精英弟子的标识。曾经少年眼中炽热的光芒沉淀下来,化作深潭般的沉静。他站在讲武堂前的高台上,下方是数百名新入门的少男少女,眼神一如他当年,混杂着憧憬与懵懂。
“剑者,心之所向,力之所至。”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山风,落入每一个弟子耳中,“守护之念,便是最强的剑骨。”
话音未落,九天之上风云突变!厚重的劫云毫无征兆地汇聚,漆黑如墨,翻滚咆哮,中心隐隐有毁灭性的紫金雷光酝酿——这赫然是冲击金丹大道最凶险的“九霄神雷劫”!威压如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讲武堂前一片惊呼,新弟子们脸色煞白,连根基稍浅的教习也感到灵力滞涩。
金凡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电。他并未看那狰狞的劫云,视线瞬间锁定了讲武堂那古老的飞檐——一道远超寻常的粗大紫金劫雷,竟被某种力量扭曲了轨迹,化作咆哮的雷龙,直扑而下!
一旦落下,堂内数百新苗,连同这座承载了天枢无数代传承的殿堂,都将化为齑粉!
没有半分迟疑。金凡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消失,只留下一圈炸开的音爆云。再出现时,他已傲然立于讲武堂最高的飞檐之上,恰恰挡在那毁灭雷龙的正前方!
“天枢所在,岂容尔肆虐!”清叱声响彻云霄。他手中长剑并未出鞘,只是并指如剑,凌空点出。体内浑厚无比的金丹之力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引动天地灵气。周身百丈之内,无数点细碎的、却凝练如实质的星光瞬间浮现、汇聚,在他身前交织成一面巨大无朋的银色星图,繁复玄奥的符文在图中流转生灭,散发出亘古苍茫的守护意志。
“嗡——!”
雷龙狠狠撞上星图!刹那间,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恐怖的轰鸣让整座天枢峰都在颤抖!狂暴的雷火与银辉疯狂撕扯、湮灭,激荡的能量乱流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金凡身形剧震,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但那挺立的身躯如同钉死在飞檐上的标枪,脚下青瓦寸寸碎裂,他硬是半步未退!
僵持只在一瞬。星图光芒大盛,符文流转骤然加速,硬生生将那狂暴的雷龙寸寸绞碎、吞噬!最终,一声不甘的哀鸣响过,最后一点雷火在星图前彻底熄灭。劫云失去了这道核心雷龙,后继乏力,不甘地翻滚片刻,竟缓缓散去。
天光重临。金凡缓缓收回剑指,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动作沉稳如拂去尘埃。下方演武场上,死寂之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劫后余生的哭泣。新弟子们望着飞檐上那墨衣身影,眼神炽热如火,仿佛看到了传说。
金凡的目光,却平静地掠过一张张稚嫩而激动的脸庞,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演武场边缘。林海师兄拄着那根熟悉的藤杖,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沉淀了岁月的深深欣慰,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对着金凡,轻轻颔首。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温柔地洒满整个天枢峰。金凡独立高檐,沐浴在这片金浩之中。他低头,摊开手掌,指尖轻轻拂过腰间那柄古朴的教习木剑粗糙的纹理。木剑无声,却已承载千钧。
守护的路,还很长。但此刻的阳光,和他初入山门时练剑所见的破晓之光,一样清澈,一样充满力量。山风拂过,他衣袂轻扬,身影挺拔如天枢峰顶最坚韧的青松,无声诉说着此身所立之地,便是不可逾越的界碑。
斜阳熔金,巨大的圆日恰好依偎在天枢学院古朴苍劲的山门飞檐之上,泼洒下如火焰般温暖而迟重的光线。暮色氤氲,给远处云卷云舒的仙山镀上辉煌的边缘,更在演武场青石铺就的地面,拖曳出长长的、流淌着熔金之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