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站在楼梯口，手机还贴在耳边，陈雪的声音刚落。他没有动，目光落在楼下玻璃门外那半截被车灯扫过的水泥路沿上。片刻后，他转身，脚步折回办公室。
门关上，他重新打开电脑，调出那份《项目信息分级管理办法》。光标停在末尾，他新增了一条：“所有核心岗位人员须完成季度专项培训，未达标者暂停权限。”敲下回车时，键盘声很轻，但动作干脆。
他另起文档，命名《综合能力提升训练方案》，标题下直接列出三大模块：政策解读、应急响应流程、对外沟通话术规范。每项后面附上考核标准，全部设为闭卷测试。完成初稿已是深夜十一点，他没保存在本地，而是加密后通过内网发送给陈雪，附言只有一句：“明早九点前反馈修改意见。”
第二天一早，林辰在项目指挥部小会议室等陈雪和刘伟。两人进门时，他正翻看访客登记表新模板的打印件。
“昨晚我看了便利店那段监控截图。”林辰抬头，“他们拍车牌，记时间，观察我们的人怎么进出。这不是偶然，是系统性记录。”
刘伟皱眉：“是不是该报警？”
“证据不足。”林辰合上文件夹，“而且，就算查到是谁派来的，也拦不住下一次。我们要做的，不是追人，是让他们什么都拿不走。”
陈雪坐在对面，已经打开笔记本。“您说的培训……是想让我们学会分辨哪些信息能说，哪些不能？”
“不止。”林辰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三个词：**识别、阻断、反制**。“他们靠碎片拼图，我们就得让每一块碎片都带干扰。培训不是学习，是备战。你们每一个人的专业程度，就是这个项目的防火墙。”
刘伟低头翻自己带来的工作日志，犹豫道：“可大家手头都有活，再加培训，怕顾不过来。”
“所以不分批进行。”林辰说，“每批半天，避开施工高峰。第一轮优先安排接触资金、群众接待和材料调度的同事。你负责协调场地和排班。”
刘伟点头记下。
“陈雪，”林辰转向她，“区党校那边有位讲师，专讲民生政策演变，最近刚更新了环保审批边界案例。你今天就联系，争取本周内开讲。另外，把过去半年所有信访回复记录整理出来，挑出五类典型争议，做成模拟题。”
陈雪问：“要考应对口径？”
“对。”林辰坐回椅子，“比如居民质问工期延误，你怎么答？说是天气原因，对方可能不信；推给材料供应，又显得推诿。答案不在解释，而在引导——让他觉得问题已经被重视，后续有人跟进，情绪自然降下来。”
陈雪笔尖一顿：“您的意思是，话术也是管理手段？”
“准确说是风险控制。”林辰说，“一句话讲得好，能定纷止争；讲不好，小事变舆情。这课必须上。”
上午十点，三人移步街道多功能厅查看场地。房间不大，摆了三十张折叠椅，投影仪挂在墙上，幕布收在顶部槽内。刘伟试了开关，画面清晰。
“就这儿。”林辰说，“明天开始布置座位牌，按岗位分组，避免闲聊串场。签到用纸质表格，不联网，结束后统一归档。”
“考试呢？”陈雪问。
“闭卷，手写。”林辰说，“题目现场拆封，考完当场收走批改。成绩不公开排名，但纳入绩效参考。不合格的补训，补训不过的，暂时调整岗位。”
刘伟愣了一下：“这么严？”
“正因为不想动人事，才要提前打预防针。”林辰看着他，“现在发现问题，还能内部消化。等到外面质疑我们流程不清、回应混乱，那时候被动的就不只是一个人。”
回到办公室，林辰把培训方案打印一份，放进文件夹压在桌角。下午两点，陈雪发来修改意见，主要集中在政策讲解部分，建议增加近期省里通报的两起违规案例作为对照。
林辰回复：“加上。再补充一段——如果媒体突然提问，如何在不越权的前提下回应？”
傍晚六点，刘伟送来第一批参训人员名单，共十二人，涵盖施工协调、财务对接、群众接待等关键环节。林辰逐个看过，在三个人名字旁画了圈。
“这几个是重点培养对象。”他对刘伟说，“尤其是王莉，她在接待岗两年，反应快，但容易急。这种人一旦掌握方法，就能成为前线稳定器。”
刘伟接过名单：“那我通知他们，明早八点半第一轮培训开始？”
“可以。”林辰点头，“开场不用我讲，你先放那张车牌截图，问他们看出什么。让他们意识到，这不是例行任务，是真的有人在盯着。”
晚上七点半，陈雪带着最终版课件过来。林辰一页页翻过，停下几次修改措辞。比如原稿写“应避免透露具体审批进度”，他改成“可告知流程阶段，不提供时间节点”。
“这样更安全。”他说，“不说假话，也不全说真话。让人听得舒服，又抓不住漏洞。”
九点，最后一轮协调会结束。林辰独自留在办公室，批完三份材料，打开抽屉取出U盘，插入接口。他将最新版培训档案拷贝进去，然后删除电脑中的临时副本。
桌角那份红头表彰文件仍压在图纸下，没人动过。灯光落在纸页边缘，映出一行小字：基层治理创新先进个人。
他没看那行字，而是翻开笔记本，在今日待办事项最后一条上打钩：**启动团队培训**。接着写下明日优先事项：**接待首讲讲师，确认试题密封流程**。
九点四十分，整层楼已安静。林辰起身关灯，出门前顺手将学员名单放进公文包。走廊感应灯随着脚步亮起，一层接一层。
走到楼梯口，手机震动。是陈雪的消息：“区党校讲师确认明天到场，另外，交通支队那边我托人问了，最近东湖片区也有类似车辆在工地外停留超过二十分钟。”
林辰停下，站在台阶上回复：“把情况整理成简报，培训中途交给我。”
他收起手机，继续往下走。大厅出口的玻璃门自动滑开，夜风拂进来，吹动了公文包露出的一角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