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者……”陆棋咀嚼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称谓，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一个叛变了叛火者，投入终焉教团怀抱的前成员？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隐蔽空间又是怎么回事？
曹子旭也紧张地看着归墟者，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与灰袍教徒、黑白无常同源，却又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终焉”气息，同时还残留着一丝属于生者的、却扭曲混乱的灵魂波动。
“明智的道路？”陆棋冷笑，体内残存的力量微微流转，随时准备发动攻击，“背叛同伴，投靠吞噬世界的怪物，这就是你的明智？”
“怪物？吞噬？”归墟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间暗哑的密室中回荡，显得格外渗人，“年轻人，你看到的太浅薄了。θ-000不是怪物，它是……**一种必然**，是多元宇宙熵增的终极体现，是万物最终的归宿！抵抗它，才是真正的愚蠢和徒劳！”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空洞：“叛火者？不过是一群躲在角落里，对着即将熄灭的篝火吹气，妄图延缓黑夜到来的可怜虫！奥罗拉，列维，还有那些死去的蠢货……他们根本不明白‘虚无之主’的伟大！”
“虚无之主？”陆棋捕捉到了这个新的名词。
“那是凌驾于θ-000之上的存在！是‘终焉’概念的源头，是真正的‘寂静’本身！”归墟者的脸上露出虔诚（或者说癫狂）的表情，“投靠教团，拥抱终焉，并非消亡，而是融入永恒！是获得超越个体生命渺小与痛苦的……**恩赐**！”
陆棋心中寒意更盛。终焉教团背后，果然还有更恐怖的存在。
“所以，你就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换来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陆棋语带讥讽，试图激怒对方，套取更多信息。同时，他暗中让“普罗米修斯”全力扫描分析归墟者的状态和这个空间。
归墟者并未动怒，反而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陆棋：“可怜，真是可怜。直到现在，你还以为自己是带着使命而来的英雄吗？奥罗拉没有告诉你真相？还是说……连她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
他缓缓飘近几步，那半透明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溶解在空气中，他盯着陆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命运的反抗者？文明的守护者？不，你错了，大错特错。”
“你，陆棋，或者说，你这具被精心打造、注入了‘普罗米修斯’碎片和‘生命回响’的容器……”
“……你根本就是一个**特洛伊木马**！”
“是叛火者那些绝望的家伙，自知强攻θ-000无望，耗费巨大代价，送入这个‘维度吞噬者’体内的……一枚**活体信息炸弹**！”
如同晴天霹雳，陆棋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特洛伊木马？活体信息炸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归墟者，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双手。那些挣扎，那些痛苦，那些失去的记忆，那些复苏的力量……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
“不……不可能……”曹子旭也惊呆了，喃喃道。
“不可能？”归墟者嗤笑一声，“仔细想想吧！为什么偏偏是你，一个来自濒临毁灭世界的灵魂，能轻易融合‘普罗米修斯’这种等级的文明方舟协议？为什么你能在w-073那种原始世界凝聚出足以对抗熵增的‘生命回响’？又为什么，奥罗拉会‘恰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引导你，甚至在你被管理局审查时维护你，最终将你送入这θ-000的绝地？”
他每问一句，陆棋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巧合，那些看似幸运的转折，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因为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归墟者的声音如同毒蛇，钻入陆棋的脑海，“叛火者需要一个足够特殊、足够坚韧、又能承载‘悖论种子’的载体。他们选中了你，或者说，选中了你的‘变量’特质。他们将‘普罗米修斯’碎片和‘生命回响’的种子植入你的灵魂本质，让你在不断‘死亡’与‘重生’中融合它们，茁壮成长……”
“而最终的目的……”归墟者指向寂静尖塔更深处的方向，指向那“终焉之眼”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让你，接近θ-000的核心，接近‘虚无之主’意志显化的‘终焉之眼’！”
“当你足够靠近时，你体内那看似矛盾、实则被精心调制成‘逻辑死循环’的‘普罗米修斯’（绝对秩序、文明保全）与‘生命回响’（极致生命、负熵）的力量，将会在‘终焉之眼’的绝对‘虚无’场中，引发前所未有的**概念冲突**和**逻辑悖论**！”
“就像将水与火强行塞进一个密闭空间，结果只能是——**毁灭性的爆炸**！”归墟者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一场从规则层面引发的风暴，足以暂时瘫痪甚至重创‘终焉之眼’！这就是叛火者的计划！用你这条命，去换一个渺茫的、可能为其他世界争取一点点喘息之机的机会！”
陆棋踉跄后退，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原来如此……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一个被预设了爆炸程序的工具？
他的愤怒，他的挣扎，他的爱与牺牲，他的寻找与回归……这一切，难道都只是程序设定好的剧情吗？
那他是谁？陆棋这个名字，还有什么意义？
“那……那你呢？”曹子旭强忍着恐惧，颤声问道，“你既然知道这是送死，所以你背叛了？”
“送死？不，那连送死都不如！”归墟者的表情变得激动而扭曲，“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毁！就算成功引发了悖论风暴，又能怎样？‘虚无之主’是不可战胜的！θ-000的修复能力远超你们的想象！牺牲一个珍贵的‘变量’，换来的可能只是对方打个喷嚏！而像我们这样的个体，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顺应这伟大的终焉，祈求‘主’的怜悯与接纳！”
他张开双臂，展示着自己那半透明的、趋向虚无的身体：“看！这就是‘恩赐’！我在逐渐脱离物质的束缚，脱离情感的折磨，融入永恒的寂静！这才是进化！才是解脱！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抱着那些可笑的记忆和情感，在注定消亡的泥潭里打滚！”
归墟者的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侵蚀着陆棋的意志。
他感觉自己构建的一切正在崩塌。使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连存在的意义都变得虚无。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微弱流淌的翠绿与银白能量，此刻感觉如此刺眼。它们是力量，还是引爆他自己的定时炸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